田美人才剛喝下一碗安胎藥,嘴里苦的發麻,青羅端著一小碟蜜餞送到她身旁。
“主子吃顆蜜餞,解解苦味。”
田美人見碟子里是干巴巴的山楂條,便沒什么胃口。
青羅笑道:“這是茶膳房才剛送來的新制蜜餞,酸甜可口,主子嘗嘗。”
田美人將信將疑,捻了一根兒咬了一小口,倒是沒有想象中那么干硬。入口軟綿綿的,酸味兒是有,但更多的是蜜糖似的甜,便將剩下的一半也吃了。
青羅笑道:“這法子還是阿真說給奴婢,奴才叫茶膳房照著做的呢。”
青羅話音未落,便聽見外面奴婢稟報醫女來請脈,青羅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韻真背著藥箱走進房中,見田美人和青羅看著她笑,心里便有些奇怪:“奴婢給美人請安。”
田美人抬抬手:“起來回話,本宮剛才還跟青羅說你呢,可巧就來了。”
沈韻真微微一垂眼,問道:“美人說奴婢什么?”
田美人又捻起一根兒山楂條送到口中道:“說你不僅醫術好,竟還會制蜜餞。”
沈韻真瞥見桌上一個青瓷小碟子里盛著些許山楂條,這色澤倒是真跟她小時候在家中吃的差不多。
記得兒時愛吃點心,什么芡實糕,姑婆餅,桂花糕,茯苓糕,只要是軟軟糯糯的點心一吃就停不下嘴。每每撐得肚子圓滾滾的才肯罷休。點心吃多了不消化,父親便叫廚子照著這個配料做成山楂條給她吃。開胃消食又生津,甜絲絲的還很好吃。
沈韻真微微一笑,道:“這不過是民間小食,美人喜歡就好。”
“看了本宮來的正巧。”
正說著,突然聽見窗外有人說話,見是姜賢妃,田美人起身相迎:“給賢妃姐姐請安。”
姜賢妃抬抬手道:“你懷著身孕不方便,快坐下說話,別那么多禮了。”
田美人笑笑,把姜賢妃讓到上座:“賢妃姐姐今兒怎么得空來了?”
姜賢妃低頭一看,桌上正是那碟子山楂條,便笑道:“這就是醫女說的民間小食?”
田美人看了沈韻真一眼,點點頭:“姐姐嘗嘗,味兒倒是不錯。”
姜賢妃也嘗了一根兒,道:“是比宮里做的強,莫非是有什么特別的配方嗎?”
田美人指指沈韻真道:“這不,寫配方的人在這兒呢。”
姜賢妃看了沈韻真一眼,似有些詫異。
沈韻真在這宮中如履薄冰,最怕得便是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盯著看。姜賢妃盯了她一會兒,看得她從頭到腳不自在,便找了個由頭退了出去。
姜賢妃沒說什么,只是又陪田美人坐了一會兒,臨末了,向田美人要了些山楂條回去。難得姜賢妃喜歡,田美人忙叫青羅用油紙包了送去。
瑞香凝著桌上半開的油紙包,有些納悶,自家主子一直是精致點心吃慣了的,從來不碰這些民間小食,今兒怎么會對這個感興趣?難不成這小小的山楂條能好吃得過御膳房的點心?
姜賢妃側目瞥了她一眼,道:“想吃就吃吧。”
瑞香吞吞口水,抽了一根送進嘴里。
“怎么樣?”姜賢妃問道。
瑞香點一點頭:“真好吃。”
這味兒倒是比宮里的蜜餞師傅做得好,可也不算什么珍饈美味。瑞香問道:“主子,您怎么突然想吃這個?”
“倒不是想吃,”姜賢妃一只手臂撐在桌案上:“只是覺得這個味道,有點兒熟悉。”
熟悉?瑞香思慮片刻,還是不解的搖搖頭。
“怨不得你不明白,那時候你還在前庭做粗使的宮人呢。”姜賢妃只微微一笑,沖瑞香擺擺手:“去吧,去趟太醫院,把王品堂找來,本宮有話要問他。”
不多時,瑞香便帶著王品堂回到了昭臺宮。
瑞香也沒說是什么事兒,王品堂揣著一肚子糊涂,自己雖然暫代太醫院首的職位,但從來沒有侍奉過昭臺宮,姜賢妃突然叫他過來是什么意思?
王品堂滿腹狐疑,緩緩跪了下去:“微臣王品堂,叩見賢妃娘娘。”
姜賢妃沖瑞香一怒嘴兒,瑞香便默然垂手,將房中幾個侍女一并帶了出去。
王品堂半抬起頭:“娘娘,這是?”
姜賢妃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桌上一碟兒山楂條上:“王太醫是太醫院的老人兒了,見多識廣。這些年宮里變故不少,想找些舊面孔,一時還有些犯難,所以本宮就想到你王院首了。”
王品堂聽得“院首”兩個字,心里一陣不自在。雖說是暫代職位,但皇上畢竟沒有明文圣旨宣布他就是新一任太醫院首。賢妃這樣叫他,擺明有些戴高帽的意思。
王品堂縮著手,謙恭道:“娘娘抬愛,王品堂不過是太醫院里一個普普通通的醫者,算不得見多識廣。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言語一聲,若王品堂能做到的,斷斷不敢推辭。”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王太醫不必如此緊張。”姜賢妃將桌上的小碟子輕輕捏起,送到王品堂眼前:“王太醫可見過這個?”
王品堂定睛一瞧,竟是一碟兒不起眼的果脯,心里一陣納罕。
“山楂條?”
姜賢妃淡然笑道:“是山楂條,可也不是普通的山楂條,王太醫不想嘗嘗嗎?”
既然姜賢妃讓他嘗嘗,王品堂也就不好推辭了,撿了一根送入口中。
這的確不是普通的山楂條,入口即化,熟悉又遙遠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隨著酸甜的汁液一起在頭腔中掀起浪花滔天!
姜賢妃依舊溫然望著他:“王院首可記得這個味道?”
沈,沈文忠?!沈文忠的方子?!
王品堂咬著嘴唇,使勁兒搖了搖頭:“回娘娘,微臣沒嘗過這個味道,不過這山楂條確實做的比茶膳房做的味道好。”
姜賢妃面上的笑意漸漸冷卻,碟子被重新擱回了桌上:“哦?是嗎?”
王品堂俯下身:“回娘娘,微臣醫術有限,食補藥膳之類的方子,微臣知之甚少。所以怕是幫不上娘娘的忙,還請賢妃娘娘恕罪。”
姜賢妃淡淡的哼了一聲:“未免過謙了吧?這不過是個醫女開的膳單,王院首的意思是,自己竟連個醫女也不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