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韻真住了腳步,忽的想起自己上一次對李秋生動的手腳。魚腥,姜汁,不也都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嗎?
“或許……或許那個人在入宮前,熬制了極濃的紅花,并將衣裳,手帕之類的物件兒丟進去煮,晾干后穿戴在身上,守衛也不會察覺。”
“這……”冬香瞪大了眼睛:“這也太狡猾了吧?”
冬香有些沮喪:“這對手這么狡猾,你剛才還在蘇昭儀面前夸海口,我一個勁兒的給你使眼色,你倒好,攔都攔不住。這要是失了手,我看你怎么交代。”
“都說了十成的把握,怎么會失手呢?”沈韻真轉過身,凝重的望著冬香:“回去以后千萬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下次煎藥若是有人調虎離山,你就照樣兒的去,我自有安排。”
沈韻真在冬香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冬香點一點頭。
沈韻真轉過身道:“我再去一趟毓秀宮。”
“阿真!”
沈韻真還沒走出幾步遠,忽的被冬香叫住,轉過頭來,冬香還站在原處。
“謝謝你。”她說。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田美人端著一品杏仁兒酸酪問道:“若是還差什么,盡管告訴本宮。”
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沈韻真略一遲疑道:“還有最后一件事,只能靠美人幫奴婢。”
田美人想都沒多想,便淡然笑了笑:“你說吧。”
“這個……”沈韻真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青羅笑道:“阿真從前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今兒怎么轉了性,說話吞吞吐吐的?”
田美人也道:“咱們之間榮辱與共,還有什么不好開口的?”
“好吧,其實……其實是奴婢想向美人借一個人。”沈韻真說道。
田美人暢然笑了:“這有什么難的?這毓秀宮里你若覺得誰好,叫她過來使喚就是了。”
沈韻真咬了咬嘴唇:“奴婢……奴婢是想向美人借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誰啊?”田美人往口中送了一勺兒酸酪。
“那個和您暗通款曲的人。”
咳咳!田美人差點兒一口酸酪嗆死。青羅忙上前來替田美人捶背,田美人推開青羅,詫異的望著沈韻真:“本宮沒聽錯吧?”
“沒有,”沈韻真搖搖頭:“奴婢想借的就是這個人。”
田美人有些羞赧,舔了舔嘴唇。自從她懷了這個孩子,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面兒。若不是沈韻真突然提起,連田美人自己都快忘記了。
“你怎么想起來他來了?”
沈韻真咬了咬嘴唇道:“奴婢想從宮外弄一樣東西,可夾帶私藏是宮里的大忌。若是隨便派個人恐怕會弄巧成拙,所以奴婢想,派出去的人,必得是有個把柄在咱們手里。這樣的話,咱們才能放心吶!”
“哦……”田美人舒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青羅問道:“你要弄什么?”
沈韻真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地膽。”
“什么!?”田美人和青羅同時愣住了。
“地膽”這個詞兒對于宮里人來說可不陌生,先皇后就是以為湯藥中多了一味地膽,才命喪黃泉的,為此還累及了一大批官員和世家。
“這個東西可不是隨便弄的,你可知道這里面的水有多深?前太醫院首沈文忠就是因為地膽才……”
田美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沈韻真已經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這是?”田美人愣了一下:“青羅,快拉她起來。”
沈韻真堅持道:“美人說的那件事,奴婢也有所耳聞。正因為知道,所以奴婢才故意要這樣做。”
田美人凝著沈韻真的眸子:“為什么?”
俗話說,丟個石頭試水深,太醫院里已經許久沒有什么波瀾了。從自己進太醫院起,就從未聽人說過父親的案子,就好像所有人都遺忘了一樣。所有人都認為是沈文忠害死了先皇后,可誰又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南景霈高高在上,在湯藥里加地膽這種事兒絕不可能親自動手,這太醫院里一定有他的幫兇。只有讓這宮里再次出現地膽,才能引蛇出洞,把這個人揪出來。
“蘇昭儀不是懷疑淑妃嗎?奴婢擔心真查到淑妃那里,皇上會替她遮掩回護。只有這樣,才能把事情鬧大。先皇后是死于地膽,若是宮中再次出現地膽,任憑對手有滔天的權勢,也難以壓制輿論。到時候,皇上迫于壓力,也只能追查。”沈韻真答道。
田美人有些氣短:“可是,可是本宮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要是他不愿意呢?”
沈韻真微微一垂眼道:“讓奴婢勸勸他,他會答應的。”
田美人咬了咬牙,扭頭對青羅道:“去把他叫來。”
青羅去了一會兒,領來一個二十出頭,身材魁梧的侍衛。田美人同這侍衛一對眼兒,兩個人便臉紅起來,怎么看怎么別扭。
“趙賢叩見娘娘。”
“你,你來了?”田美人的臉緋紅一片:“本宮……”
田美人實在不知該怎么對趙賢開口,只得向沈韻真投以求助的目光:“阿真……”
沈韻真立在一旁,低頭看了趙賢一眼:“青羅,扶美人先去歇息。”
青羅應了一聲,把田美人扶進了寢房。趙賢有些納悶兒,明明是田美人叫他,怎么話還沒說上一句,人就走了?把自己同這個陌生醫女留在這兒干什么?趙賢忍不住抬頭偷看沈韻真,沈韻真卻冷冷的。
兩束目光一對視,沈韻真道:“侍衛大人,奴婢可要先向您道聲‘辛苦’了。”
“啊?”趙賢站起身。
“美人有一件事吩咐你去做,特意要奴婢來告訴你。”
“既然是美人的吩咐,微臣定然盡心竭力。”趙賢拱手抱拳。
沈韻真微微一點頭:“美人想讓你從宮外弄一樣兒東西,就是不知道趙侍衛有沒有這個膽量。”
趙賢皺了皺眉:“這……”
“不敢?”沈韻真問道。
趙賢挑了挑眉,注視著沈韻真,這個身量并不高挑的醫女說出話來,總是帶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不知美人要的是什么?”趙賢問道。
“一只地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