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韻真轉身跪下道:“奴婢恭喜皇上,美人她有喜了。”
“你說什么?”南景霈復問一聲。
“美人已經懷有快兩個月的身孕了。”沈韻真答道。
驚訝之聲此起彼伏,熾熱的目光如利箭一樣,紛紛向田美人射來。
“你……能確定?”南景霈的聲音透著一絲懷疑。
沈韻真篤定的點了點頭:“奴婢能確定,如果皇上不信,可以再找太醫來診脈。”
南景霈沒有發出聲音,沈韻真也想象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樣的神情。半晌,他才溫溫吞吞的笑了兩聲,撫掌道:“是件喜事。”
雖然南景霈面上的平淡多于歡喜,但皇帝金口玉言說了這是喜事,眾位嬪妃們便都很應景的站起來,向南景霈恭賀。雖然眾人心里的羨慕多于歡喜,但今日這場味極重的宴會能以喜事收場,對她們來說也是有利無害。
蘇昭儀含笑道:“宮里而今只有一位公主,若田美人爭氣,一舉生下一位皇子,將來也好為皇上分憂國事,皇上也就不必如此辛勞了。”
聽了蘇昭儀的話,南景霈才慢慢的笑了出來。叫人查過彤史,沈韻真說的時間果然跟彤史上召興田美人的日子相符。
淑妃似笑非笑:“皇上,綿延子嗣是件大事,得多派幾個有經驗的宮人照應著。依臣妾看,毓秀宮里沒幾個中用的,青羅還是個掌事宮女,遇到事情就只像個慌腳雞似的。”
沈韻真略一皺眉,淑妃果然按捺不住,當著南景霈的面兒就已經開始使絆子。
田美人起身道:“皇上,這些宮女都是臣妾平時使喚慣了的,若是猛然多添些生疏面孔,臣妾反倒不自在了。”
姜賢妃掩口笑道:“毓秀宮的宮女少,內府也不添補,田美人閑散慣了,不喜歡下人服侍,倒是辜負了淑妃娘娘的一番好意。”
沈韻真皺了皺眉,這話刺耳,可一時也聽不出她是在諷刺田美人窮酸,還是在諷刺淑妃失職。
淑妃轉而望向南景霈道:“皇上,您說呢?這龍嗣重要,臣妾思量著,還是人多些才穩妥。臣妾這就吩咐內府挑選合適的宮人給毓秀宮。”
南景霈也沒理淑妃,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田美人坐下,又低頭望向沈韻真一眼:“你是醫女,你認為如何?”
沈韻真默然半晌:“奴婢以為,一切照舊便好。人手太多,反而忙亂。”
姜賢妃冷笑道:“這是什么話?淑妃娘娘的美意到了你個奴婢的口中,反倒成了無用之舉了?”
沈韻真微微把身子望下伏了伏:“奴婢不敢。”
淑妃冷笑道:“什么不敢,才剛已經把本宮的心意貶低的一文不值,現在還敢狡辯?”
淑妃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正是幾個月前那個給公主施針放血的醫女嗎?淑妃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冷笑道:“原來又是你?哼,醫術平庸也就罷了,一頓板子還沒教會你宮里的規矩嗎?”
田美人見淑妃的神情格外陰郁,有些惶恐,生怕淑妃再找沈韻真的麻煩,忙站起身道:“回淑妃娘娘,阿真近來一直盡心盡力的侍奉臣妾,也沒出過什么錯兒,求娘娘不計前嫌,饒過她的無心之失吧?”
姜賢妃笑道:“無心之失?一次沖撞算是無心,這可是第二次了。淑妃娘斷斷不能輕饒了她。”
田美人囁嚅半晌,只能把目光投向南景霈,祈求他能出面說句公道話。
南景霈抿了抿嘴:“淑妃累了,送淑妃回去歇息。”
淑妃猛地站起身,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云夕忙扯住淑妃的衣袖,淑妃怔了一下,將那口冷透了的氣緩緩吐出來。
“臣妾告退。”
南景霈微微垂下眼:“東來,將庫房那對青玉芯兒的梅花枕賞給淑妃。”
東來應了一聲,匆匆跟了出去。
沈韻真沒有抬頭,心里卻翻江倒海。這次南景霈對淑妃的態度跟上一次比起來簡直是天懸地隔。不過,這“打一桿子再給顆甜棗”的舉動還是能看出淑妃的地位并未動搖。
淑妃的退場也撅了姜賢妃的面子,她面上訕訕的,小心翼翼的觀望著皇帝的臉色。
“皇上,那毓秀宮的宮女……”姜賢妃欲言又止。
南景霈突然望向姜賢妃,目光冷冷的,透著一股厭棄。姜賢妃嚇了一跳,聲音小的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臣妾也是好意。”
“田美人的身孕自有醫女照料,你們管得倒寬,一個個都是太醫不成?”南景霈站起身,頭也不回的下了引云樓。
皇帝已經走了,妃嬪們自然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紛紛也離開了引云樓。唯有蘇昭儀走時候,頗有深意的看了沈韻真一眼,那目光中透著些感謝的意味,沈韻真垂下眼,默然承受了。
“阿真,快起來吧。”田美人沖沈韻真招了招手:“幸而皇上并沒降罪。”
沈韻真站起身道:“奴婢也沒想到。原以為淑妃娘娘發話,皇上會降罪的。”
田美人溫然搖了搖頭:“本宮也想不通,許是皇上今天有心駁淑妃的面子吧?”
青羅道:“你來的晚沒瞧見,皇上今日話音里盡是偏袒蘇昭儀,淑妃娘娘那個臉色,鐵青鐵青的。”
沈韻真回想起才剛蘇昭儀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便明了許多。
想必是蕭家和蘇家的博弈中,蘇家險勝了一招。蘇家和蕭家都是南景霈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他肯定不愿看到東風壓倒西風,或是西風壓倒東風。所以,他見淑妃氣勢太盛,便借機打壓。
這樣看來,南景霈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對付。
“其實本宮倒沒那么擔心淑妃,讓本宮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田美人說道。
“美人是擔心姜賢妃?”沈韻真一針見血的問道。
田美人點一點頭,面上有些愁容:“本宮和她從來都無冤無仇,才剛她卻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里話外都帶著刺兒,就好像憋著一股勁兒,非要置咱們與死地一般。”
青羅用力的把腦袋點了點:“是啊,奴婢也瞧出來了。咱們毓秀宮又沒招惹過她,她干嘛這么對咱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