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的巨浪在空中凝結成了冰,在日光下漸漸消融,化成水滴滑落,浸濕了海岸。
潮風話音剛落,只見海面泛起凄冷的雪色,十道清冷的玄光從海底升起,縈繞在潮風周身,卷起一陣急流,洪波不斷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長二十余尺的長劍,長劍真氣充沛,微微振動一下,潮風恰到好處呼出一口氣,面前水做的長劍以閃電之勢劃破凝頹的空氣,摩擦出白色的火光,凌厲而急速地穿過浪花凝結成的冰墻。
空中一聲隆隆悶響,冰墻被穿出一個巨大的洞口,長劍破洞而出,沖向楊寒葉濤二人,二人皆是步步逼退,又一道水柱迅速竄進洞口,之后四面就傳來一陣碎碎的聲響,冰墻猶如一面出現裂痕的鏡子,且裂痕正在急速蔓延。
清冷的長劍帶著冷光在空中華麗的轉過一個弧度,攻擊不到楊寒葉濤便轉回去,再一次擊穿冰墻回到潮風面前。
厚重的冰墻此時如同脆弱的水面,唏哩嘩啦的全部傾塌,眾人一驚,連忙翻身騰起,一個箭步向不同方向后退躲避,冰塊落地錚錚作響,潮風的狂笑夾著海風震響天際。
被潮風操縱的冰塊落地之后又浮起,在空中橫沖直撞,楊寒葉濤執劍于手,可以劈開撞來的冰塊,趙依可引火融化冰塊,寧薈亦可自保。
司馬南昭武功雖是高乘,可面對潮風的攻擊,卻抵擋不住三招,被一塊浮冰砸中了肩膀,整個人跌倒在地,又見一塊浮冰沖著自己腦袋砸來。
司馬南昭驚呼一聲,躲避不及,千鈞一發之時,一道紅色身影竄到他面前,手中一把扇子劈開了冰塊。
司馬南昭捏了一把冷汗,白梅珠沒好氣道“說了你不該過來!”
司馬南昭咬了咬唇角,緘默不語。
冰墻傾塌,子衿靈活避開了攻擊,卻避不開趙依突然朝著自己劈來的一掌,子衿一驚,只覺莫名其妙,自己瞬間被彈出趙依的身子,彈出數尺,身體壓著手臂沉重地砸在地上,子衿吃痛頓時呲牙咧嘴,回頭卻見趙依和她的身軀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她看起來比子衿痛苦百倍,面色慘白,面容不停抽搐著,鮮紅的血從嘴角溢出,身后有寧薈在給她灌輸真氣支撐。
趙依控制不住自己渾身竄逆的兩股力量,周圍漸漸浮起赤紅的氣流,縈繞在她和寧薈身旁,寧薈眼角瞥見這股氣帶著莫名的威壓,讓她覺得抑郁,不安感油然而生。
隨后,只見這股氣如同靈蛇一般纏縛住寧薈,寧薈身子一僵,霎時無法動彈,好似有無數條靈蛇在身上爬行。
“趙姐姐?”
寧薈不可思議看著這一幕,有一絲恐慌,又愿意相信趙依,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可趙依聽到寧薈的聲音,不僅沒有使周圍的一團氣流消散,反而更加濃烈,束縛自己的力量又如同一把刀,好像隨時可以切割自己,寧薈怕極了這樣的感覺,卻又無力反抗,眼眶蒙上一片水霧。
手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法力灌輸到趙依身上,一道一道淡紫色的光暈單向流入趙依體內,寧薈不能抽回,趙依不能自控。
一股強大的魔氣從海岸傳來,潮風大吃一驚,更心驚的應當是楊寒,此刻趙依全然是把寧薈當成了她可以索取血液的“東西”。
“趙姐姐,你怎么了?”寧薈顫抖著聲音,雖如蚊蟻之聲,卻擾亂了楊寒的心神。
“趙姑娘手下留情!”
楊寒向寧薈和趙依跑去,一塊帶著尖角的浮冰卻是橫沖而來,尖銳的角峰直直插進楊寒側腰上,注意力轉移致使下盤不穩的楊寒當即被撞開,整個人也是砸在地面上,浮冰緊隨著砸了過來。
腰間隱隱作痛,楊寒咬牙在地面上翻滾了一圈,避開攻擊。
不知何時,潮風面前已然懸浮著一粒拳頭大小的梭形冰塊,兩頭尖銳無比,見著楊寒無法全神貫注應戰,潮風深吸一口氣,又對著那一粒冰呼出,尖頭穿刺著空氣以不可捕捉的速度向楊寒襲來。
避開浮冰眼見著趙依與寧薈周圍燃起了一陣魔火,剎那間兩人猶如被晚霞籠罩,魔火迅速蔓延。
趙依的身子漸漸與腳下的魔火融為一體,一切變得模糊,清晰的只有寧薈被灼燒的身影。
“不——”
楊寒聲嘶力竭叫著,奮不顧身沖向二人,靠近她們的一剎那,從寧薈前面騰起一片火光。
不!不是火光!是一只浴火而生的丹凰!
著五彩紋而赤者,孔雀翎長于身,眸帶深邃幽藍的瞳孔,展翅扶搖直上,一聲凄厲的鳳鳴劃破天際,長空上的紅云是她燃起的火焰。
緊隨楊寒身后的那粒冰眼見著就要穿進楊寒毫無防備的軀體,有一道身影與楊寒交錯而過,他擋在了楊寒身前。
楊寒抱住無法動彈的寧薈,在空中翻過火焰,潮風并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處死他們的機會,又是一塊椅子般大小的冰塊急速飛來,不偏不倚砸中了楊寒后腦勺及脊椎,楊寒抱著寧薈兩人跌落回地面,翻滾了一圈才停了下來。
楊寒盡管再控制,也控制不住喉里腥甜的血液上涌,張口噴了一口鮮血,這一塊冰砸得他一陣天旋地轉,腦海一片空白,唯有辛辣的疼刺疼著眼睛。
“夫君——”
寧薈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楊寒晃了晃頭腦努力清醒,依舊展開笑顏對寧薈道:“薈兒,我沒事”
寧薈聞言更是悲慟,明明他后腦還在流血,明明衣襟已經被染紅。
葉濤替楊寒攔下那一記傷,也讓冰錐刺進了左肩,血液沿著冰塊滴落,一道水柱乘機捆住了他,潮風噗嗤一聲收緊了水柱,葉濤瞬間被水力揚起。
卻在同時,帶著火光的丹凰已然沖到長空中婆娑盤旋,毫不猶豫地俯沖向潮風,潮風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一只啼鳴的丹凰灼燒,這會看著丹凰越來越近的身體,不得已將手中葉濤甩了出去。
丹凰以不可阻擋之勢撲向潮風,仿佛誓死與之同歸于盡,潮風嘩啦一聲竄出水面,果真似一條長龍,盤旋成墻,丹凰一聲泣唳,從潮風的眼睛里穿了過去。
“嗷嗚”
一聲痛苦的咆哮從潮風嘴里呼出,它的頭部開始沾染了火光,水中生火,奇異非常,而丹凰身上的火光頃刻間幻滅點,潮風長尾一掃,一招擊中丹凰下腹。
一聲悲鳴自丹凰口中傳來,巨大的影子幻滅成了一個人影,如落葉飄零。
“趙姐姐!”
“依依!”
葉濤歇斯底里叫喚著,淚水已模糊了視線,他現在最大的想法便是沖到趙依身邊,接住她墜落的身子,可是他不能這么做。
隨著趙依身影的飄落,從云霄深處探出三道光芒,黃色的,藍色的,還有紅色的,分別處于三角,連著葉濤楊寒便成了五角的包圍之勢,將潮風困在濱海中央。
和光芒降落的還有三位白衣男子,楊寒葉濤見狀顧不得身上的傷,握緊了手中長劍便一躍而起,寧薈也起身,向海面躍去。
同時向海面沖去的還有白梅珠。
抱住趙依的卻是寧薈,寧薈接住趙依搖搖墜落的身體蜻蜓點水一下躍回海岸,白梅珠緊隨其后。
而濱海已經籠罩了一層結界,另外三位五玄弟子到來,啟動了五行天罡陣。
五道色彩交織在一起,織造了一個斑斕的牢籠,將潮風困在了里面,五人念著咒語,將牢籠不斷縮小,最后縮小成了半個拳頭一般大的晶體。
五人乘著潮風被傷之際出其不意將其收伏,收回陣法后四下一片寂靜。
“趙姐姐,趙姐姐……”
寧薈哀慟的聲音喚回了葉濤的神識,葉濤瘋癲一般沖向趙依,她卻在寧薈懷中安詳地閉著眼睛。
“依依,依依……”
葉濤推開了白梅珠,從寧薈懷中抱回趙依,眾人這才聚攏過來,只聽見葉濤悲痛欲絕的呼喚,青凌劍也被拋在一旁,楊寒特別希望趙依能睜開眼睛,哪怕只是一瞬間。
回到客棧,楊寒換下了染血的衣裳后,坐下任寧薈輕輕擦拭著后腦的傷口。
取下凝固的血塊,寧薈頓時濕潤了眼睛,聽見低泣聲,楊寒伸手握住寧薈冰涼的雙手,安慰道:“夫君不疼的,薈兒別哭了。”
“不哭了。”寧薈含淚點頭,依舊挺不住抽噎聲,若非是她,怎會害得楊寒受傷,自責愧疚,寧薈情難自控,俯身從身后抱住楊寒,在其臉頰落下一吻。
楊寒微驚,卻在見到寧薈紅腫的手腕只是回過神來,連忙動作溫柔地將寧薈的袖子挽上去,見到寧薈手腕以上肌膚皆是一片紅腫。
“薈兒,你的手。”
寧薈將袖子拉下,若無其事道“夫君,我的手沒事。”
楊寒起身,關切地看著寧薈,詢問道:“怎么會這樣?”
寧薈思慮片刻,道:“我剛碰到趙姐姐之時,她身子異常滾燙,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隔著衣裳還能把我燙成這樣。”
“還疼嗎?”
“不疼。”
楊寒心疼不已,寧薈破涕為笑,笑靨如花。
回到客棧后,葉濤一直守在趙依身邊,一刻不肯離開,子衿見到葉濤茶不思飯不想的,夜幕降臨依舊守在趙依房中,便送了些吃食到房里來,他依舊沒有胃口。
將飯菜擱置在桌子上,子衿悻悻道:“葉濤,你是不是很怨恨我。”
葉濤聞言不予作答,子衿氣惱,看著床上氣色紅潤卻沉眠不醒的趙依,又問:“難道趙依不醒過來,你就一直這樣折磨自己嗎?”
沉默,無邊的沉默,他似乎對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子衿不甘心,竟破天荒問道:“上皇,如果沒有趙依,你會愛我嗎?”
葉濤微微皺眉,抬頭茫然地瞧了她一眼,干脆利落道:“我不回答這種假設的問題。”
子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聲嘶力竭道:“是你不敢回答,因為你會,沒有趙依,你會愛上我……”
“不是沒有依依我會愛你,而是如果我不認識依依,可能會。”
葉濤淡定地看著她,絲毫不回避子衿受傷的目光,堅決又篤定。
子衿哂笑,問:“你怕我殺了她?”
“不怕。”
葉濤從容道:“其一,你不是依依的對手,殺不了她,其二,我會保護她,除非我死。”
子衿咬緊舌根,心里顫抖,這些話他怎能說得如此篤定。
“你知不知道,你在一個很愛你的女人面前說這些話,會引發多少的妒忌心和仇恨?”
葉濤聞言卻是笑了,“我對依依的感情是認真的,不需要隱瞞誰,包括你。”
“也對,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對她已經情深意切。來世若相遇,我希望,先遇見你的,是我,若是不能,至少,我與她應該同時遇到你,這樣,才公平。”
葉濤很多時候并不明白子衿對他的感情來自于哪里,卻又不像逢場作戲,似乎真有這么一回事。
“對不起,子衿姑娘。”
葉濤說罷,依舊轉頭看著趙依,又聽到子衿幽幽道道:“你真的很愛趙依,我也看得出來,你對任何人都好,永遠是淡淡的笑容,只有在她面前,你才會有喜怒哀樂,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是別人不能比及的,就算是你的師妹也不例外。”
葉濤心下凜然,這人看他看得太透徹了,又聽見子衿問:“明天真的要帶趙依到玉衡山?”
“你怎么知道?”
葉濤驚起,一雙眼睛如同帶刺,看得子衿毛骨悚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偷聽了你和你師弟的話。”
葉濤聞言瞳孔驟縮,倒像風雨欲來的前奏,子衿打了個寒戰,繼續發誓:“我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不會亂說一個字,子衿姑娘,我與師弟二人談話,縱然是依依與小薈,都不曾擅自竊聽,有些事子衿姑娘不必好奇也不必知道,希望子衿姑娘自重。”
子衿眼中有淚花閃爍,他很少動怒,卻是因為她偷聽了他與楊寒談話,與她生氣了,難道這些話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