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音心中閃過許多個念頭,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再抬起頭的時候,表情又急又恐懼:“是我的錯,別殺云曜。”說著便朝著就近的臺階撞去。
寶音撞得暈了過去,很快失去了意識。
昏迷的云曜和寶音被帶了下去。
封禪儀式繼續。
整個儀式持續了整整五個時辰,下山回到宮中,天已經黑了下來。
顧天瀾身上的衣裳一層層地退了下來,如同蛇蛻皮一般,換上了便服,渾身都變得輕飄飄,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顧天瀾輕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今天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閃過,她不由得渾身發寒。
云曜殺她的那一刻,就像受了魔怔一般。
好好的封禪儀式,她那般小心翼翼,最終還是出了問題。
若非崔琰在場,及時給出了解決的辦法,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收尾。
“阿瀾,讓你受累了。”公孫奕也已經換好了衣服,脫去復雜的華服,換上一身黑色的衣裳,整個人依舊挺拔俊朗。
“出了這樣的問題,是我的疏忽。”顧天瀾道。
公孫奕半蹲在他的面前,描摹著她的眉眼:“不是你的錯。”
“云曜的起死回生,沒有那么簡單,當他將劍對著我的瞬間,我看到他的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就像被一層霧蒙住了一般。云曜心智丟失的事,絕對不是偶然和意外。他失蹤的那段日子,肯定發生了極為可怕的事。”顧天瀾說著,不由得發了一個抖。
那明明是云曜,她熟悉的云曜,此時竟覺得格外陌生。
“阿瀾,你的意思是—云曜被人控制了。”公孫奕道。
“赫那用來勾引你的那個姑娘,也有魅惑人心的本事。”顧天瀾道,“而這個控制云曜的人,比她更為厲害。”
公孫奕道:“讓太醫再去給云曜看看吧。”
云曜依舊待在淮陽侯府。
府外卻被層層官兵圍了起來,不得皇帝親令,根本無人能進出。甚至包括皇后。
羅甯在殿外跪了整整一日。
公孫奕從殿中走了出來。
“臣有錯。”
“皇后說是她的錯。”
羅甯連忙道:“娘娘有身孕有身,還要協助臣做那些事,娘娘十分辛苦。是臣的錯,陛下折罰臣一人!”
“朕也有錯。朕之無能,這諸多事還要皇后來處置。皇后有了身孕,還不得靜養。到時太子或長公主出生,該看不起朕了。”公孫奕道。
羅甯不敢說話了。
當今圣上與皇后是患難夫妻,娘娘雖是女流之輩,但是能力卻比他們這些所謂能臣強許多。
皇帝心中有愧疚,不好對著皇后說,便對著他說了。
羅甯靜靜地聽著。
“自古以來,記載在史書上的賢后很多,但是像皇后這般,既要管理后宮,又要替朕分擔前朝之事,還要上陣殺敵的,確實絕無僅有。”
“朕與皇后的感情也是絕無僅有的。將來朕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們便要將皇后當作朕,效忠皇后便是效忠于朕。”皇帝道。
羅甯跪了下去:“臣明白了。”
公孫奕點了點頭:“下去吧。這件事事關重大,你與崔琰一起去查,勢必要查出幕后真兇。”
羅甯跪了下去。
大殿的門后,顧天瀾靜靜地站在那里,手撫著自己的腹部,眼淚不禁落了下來,很快淚流滿面。
當年,她嫁給李鄴謹的時候,她以為遇到自己的此生最愛。她為他脫下戰甲,穿上紅妝,生下孩子,卻換來那樣的結果。
而今,她同樣是為后。公孫奕的后宮唯有她一人,她若不生,他便無子息。她可穿鳳袍,可穿戰甲,他都隨著她。
兜兜轉轉兩輩子,顧天瀾才恍然驚覺,原來遇上真正愛自己的人,是件這樣幸福快樂的事,根本不需要去改變自己。
她顧天瀾能遇到公孫奕,何其有幸。
公孫奕進殿,便看到淚流滿面的顧天瀾,頓時一驚:“阿瀾,怎么了?”
顧天瀾道:“眼睛酸……”
“那我替你吹吹。”
公孫奕彎著腰,朝著她的眼睛輕輕吹了一口氣。
公孫奕越吹,顧天瀾的眼淚落得更加厲害了。公孫奕心中卻是明了,不由得笑了,戳了戳她的腦袋:“愛哭鬼。”說著便將她抱進懷里,柔聲安撫著。
“云曜的事你便不會理會了,羅甯和崔琰會去查。我不會讓云曜有事的。阿瀾,相信我。”
顧天瀾點了點頭。
顧天瀾留在宮中安心養胎。
羅甯和崔琰一起站在云曜的床邊,御醫們正在忙碌中。
一番忙碌后,御醫們便搖了搖頭,說出的話與上次一般。
“淮陽侯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好好靜養就可以了。至于何時恢復心智,還得看時機。”
御醫說著便下去開藥方了。
“晉王,你可曾聽過南疆蠱毒?”崔琰雙手負在身后,突然道。
“蠱毒?這不是話本小說里的東西嗎?”羅甯頗為驚奇道。
“之前勾引陛下的那個女子便是南疆人,她的眼睛可以魅惑人心,所以不可排除蠱毒之事。”崔琰道。
羅甯算是見多識廣,思想活絡,此時聽崔琰這么說,也反應了好一會兒。
“崔太傅的意思是?”
“淮陽侯變成這樣并非尋常原因,所以要解決這個問題,便要不走尋常路。晉王不如派人入南疆,去南疆打聽相關的事。”
羅甯略一思索,便點頭道:“好。”
兩人出了淮陽侯府,又進了刑部大牢。
寶音便被關在大牢里。
寶音的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盤腿坐在那里。
崔琰道:“寶音姑娘說過,你是因為父親身亡,不得不跟著人走商的。我想問寶音姑娘的家在突厥何處,哪一族,父親的名姓?”
寶音垂著腦袋將這些一五一十都說了。
她滿臉擔憂道:“淮陽侯可有事?他肯定是被人迷惑的,我不信他會殺皇后。”
崔琰道:“寶音姑娘不必擔心,我們一定會查清真兇的,絕對不會冤枉無辜之人,也不會放過任何有罪之人。”
寶音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寶音便謝過大人了。”
崔琰和羅甯兩人出了寶音的大牢,又進了另一間。
赫那在這牢里渾渾噩噩地呆著,沒有人理會他,突厥也沒有人來救他。此時突然有人進來,赫那騰地便站起身:“父汗來救我了?你們要放我出去了?”
羅甯道:“你此時躺著,閉上眼睛,或許就能看到你父汗來救你了。”
赫那是最受寵的,他剛被抓來的時候是不怕的,到時出去了就最多被父汗罵一頓便罷了。他沒想到的是,這么久了,父汗都對他不聞不問的。
赫那頓時無精打采起來,往那一坐,面無表情。
“那南疆女子,你是哪里找來的?”羅甯問道。
赫那白了他一眼:“本殿干嘛要告訴你?”
羅甯懸掛在腰間的劍頓時出鞘,懸在了他的脖子上。赫那的臉色猛地白了。
“我說!”
羅甯笑著道:“我就喜歡你這樣沒骨氣的。”
赫那忍著一口氣,還是乖乖道:“當年父汗率人攻入南疆,踏平了他們的土地,俘虜了許多南疆人。突厥的皇族,許多家奴都是南疆人。不過這女子并非我的家奴,而是是宋奇正尋來的。”
羅甯和崔琰知道了想要的,便離開了刑部大牢。
羅甯問道:“那寶音看似正常,但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崔琰突然道:“你不覺得寶音和赫那生得有幾分相似嗎?”
羅甯沒怎么注意寶音和赫那的長相,此時回想起來,還真有些像,只因他們氣質截然不同,很容易讓人忽略那點相似。
“晉王,崔大人,淮陽侯瘋了!”羅甯安排在淮陽侯守衛的人急匆匆來匯報道。
羅甯和崔琰又連忙去了淮陽侯府。
剛推開門,一道身影便急匆匆地朝著崔琰撞了過來,羅甯連忙擋在了他的身前,云曜便撞在了他的身上。
云曜眼睛血紅,額頭上有好幾處傷口,像是撞在墻上,鮮血淋漓的,那張俊臉也有些可怖。云曜看到羅甯身上的劍,便立即伸手去拿,拿了直接便要抹脖子。
羅甯都愣住了,還是崔琰反應快,直接一個掌風劈在了云曜的脖子上。云曜便暈了過去。
羅甯將他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羅甯問伺候云曜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爺醒來后,便瘋狂地傷害自己,用東西砸自己的腦袋,屬下將東西從他手上搶了出來,房間里什么都沒有后,他便開始瘋狂地撞墻。”
羅甯看著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云曜,想著娘娘若是看到他這般模樣,該有多難受。
“因為愧疚,所以想要自殺。淮陽侯恢復了一些理智,他知道自己傷害了娘娘,娘娘是他最親的人,所以他愧疚。”崔琰道。
“我們需盡快找出幕后真兇,讓淮陽侯恢復健康,方可向娘娘交代。”羅甯道。
昏暗的牢獄之中,本來閉目養神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寶音臉色雖白,但是眼睛卻是神采奕奕的。她在耳里掏了掏,便掏出一個綠豆大小的東西,她對著那東西低聲囔囔著,然后將它放在地下。
“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寶音坐回了角落里,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很快的,她就可以出牢獄了。她不是赫那那個傻子,只會在牢獄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