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顧天瀾手下一眾大將領也是這般有趣,她與他們如家人一般,生死共存,榮辱與共。顧天瀾死后,李鄴謹必定容不下這些人,也不知道他們的歸宿如何了。
顧水月有瞬間的晃神。
將軍的目光一直落在將軍夫人的身上,看她喜而喜,看她憂,則掩去臉上的笑意。
盛今然何曾見過這樣的將軍?
她與公孫奕相識五年,在她的印象中,將軍睿智、勇猛,心機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他總是冷著一張臉的,就像戴著一張面具,很少人知道他的面具后藏著的是怎樣的一張臉。
而今,她方才從將軍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而這表情卻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而產生的。
原來將軍也會笑得這樣開心啊,原來將軍也會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盛今然看兩人恩愛看得牙酸,偏偏又移不開目光,總盯著將軍夫人看著。
她試圖從這位將軍夫人身上看出一些不一樣來。
這位夫人柔柔弱弱,仿佛一陣風就可能被吹走,哪里比得上自己身強力壯?
但是……都男人喜歡膚白胸大的,這位夫人在這方面確實強了許多。
盛今然看著自己一馬平川的胸和黝黑的皮膚,頗有些失魂落魄。
羅甯一身新衣,那風流倜儻的模樣,半分未入盛今然的眼。
盛今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有一個男人等在那里了。
男人穿著一身白衣,容貌與盛今然有五分像,便是她的同胞哥哥,盛凌然。
盛今然與盛凌然這對兄妹,當年曾盤踞一方山頭,叫十里八鄉的官員聞風喪膽,無人敢惹。
盛今然武藝高強,盛凌然擅謀略,一武一文,所向披靡,兄妹倆的名聲傳遍臨近的幾個城。
公孫奕駐守寰州城的第六日,便帶著一千個將士去將盛氏兄妹的山頭給圍了。先禮后兵,又禮,再兵,如此疲勞戰之后,盛氏兄妹便與公孫奕見了一面。
三人密談了一夜,第二日,盛氏兄妹便帶著幾千下屬全部投奔公孫奕,由匪變官了。
“當年,將軍看上的并非那個山頭,也并非幾千人,而是我們兄妹。將軍于我們有知遇之恩。而我們之所以下山,便是看出將軍的想法并非僅限于一個鎮國大將軍。將軍是有野心的人……”
“阿兄,你也是有野心的人。”盛今然道。
盛今然四肢達,相對的,頭腦就簡單許多。她只負責打打殺殺,其余的事都由同胞兄長告訴她怎么做。當日,降公孫奕,便是她阿兄做的決定。
盛今然唯一產生的自己的想法,便是喜歡了公孫奕。
盛凌然笑了。他在盤踞山頭的時候是軍師,如今到了寰州城,依舊是軍師。他穿著一身白衣,從骨子里透出文人的氣質,溫文爾雅,身形若修竹。
“我是不甘于在那山上做個土匪,我們兄妹倆在一起便是文韜武略,如今恰逢亂世,正該是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盛凌然得激動,眼神中閃耀著光。
盛今然卻提不起興趣,撐著腦袋呆。
“今然,你可是見了宸王妃?”盛凌然看著妹妹不虞,聯想一下,便想到事情的起因。
盛今然將自己的煩惱講了出來。
盛凌然聽完,輕笑了一聲:“膚白胸大有什么用?即使男人真的因為膚白胸大而喜歡一個女人,那這樣的愛是不會持久的。色衰而愛馳,這不是自古以來的定理嗎?”
盛今然不由得看向盛凌然,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盛凌然用更加直白的話語道:“將軍要的明顯是天下,與他匹敵的女人必不能只有外貌。待將軍做了一統天下的皇帝,那與他比肩的女人便是皇后。妹妹,這個世界上唯有你能與將軍比肩,也唯有你能坐上這皇后的位置。”
盛今然臉上有些燙:“阿兄,你胡八道什么呢。”
“今然,我沒有胡八道!若是你不是皇后,我這般兢兢業業輔佐宸王又是為何?!飛鳥盡,良弓藏,這并非我想要的!我們要做到的是,待來日宸王登基后,依舊離不開我們!”
“阿兄……”
“今然,你只要記得哥哥做的都是為你好,其余的你不必多想!”盛凌然的臉冷了下來,道。
盛今然實在想不明白,便點了點頭。
“宏方先生,盛將軍,王爺傳二位去議事。”
宏方便是盛凌然的字。盛凌然在軍中頗有威嚴,將士們對他都十分恭敬,尊稱他一聲‘宏方先生’。
盛今然與盛凌然一起去了議事廳。
盛今然看到坐在公孫奕旁邊的顧水月,不由得露出詫異的表情。
這商議的是戰事,屬于軍中的機密了,將軍再寵夫人,那夫人也是一婦道人家。
盛今然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兄長。
——將軍竟這等寵愛這位夫人。
——將軍是寵愛這女子,竟將她帶來議事廳。但是這對我們未必不是好事。一則,將軍會知道這閨中女子的粗陋淺薄,除了與他暖床之外一無是處。二則,將士們心中不服,與宸王妃的矛盾日益加深,終有一日,將軍要在王妃和將士之間選擇。
公孫奕是個有野心的人,肯定會選擇后者。
盛凌然心中想著,事情便朝著他預料的方向展了。
“將軍,這軍帳中怎么有婦道人家?若是嚇壞了人家姑娘怎么辦?”此人乃是公孫奕坐下另一副將姓藍,脾氣暴躁,有話直,性子比盛今然還耿直。
他的話很沖,還帶著嘲諷,顧水月卻并未放在心上。
這些人都是粗人,心直口快,不像朝廷的爾虞我詐和后宮的詭譎,那些人恨不得你死,臉上卻擺出一副真誠的笑臉。
他們如今排斥你,待認可了你,便會真心待你。
公孫奕今日帶她來,便是有意讓她融入他的這支軍隊。他從未將她當做金絲雀,她要得也不是宸王妃的稱號。
顧水月露出一個笑:“我的膽子比藍將軍想象的要大一些,不會嚇壞的。”
藍副將冷哼了一聲:“我的委婉一些怎么還聽不懂了?我的意思是,這是我們男人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摻和什么!”
整個議事廳的氣氛頓時凝固了,氣氛頗為尷尬。
公孫奕的臉上沒有絲毫怒氣,坐在那里喝著茶,像是置身于事外。
盛凌然的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決定加一把火。
盛凌然道:“藍將軍,你這話就有些不對了,今然將軍不也是女子嗎?自古都有巾幗不讓須眉,許多女子不必男兒差!”
顧水月不由得挑了挑眉,落在議事廳里唯一的文人身上。這位先生看似為她話,實則……
藍副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嗤笑一聲:“宏方先生,你這話就的不對了。這女子如何能與今然比,今然曾經以一敵百,是真正的巾幗英雄,而咱們這位王妃娘娘,瘦得一陣風就能吹走,恐怕連刀都提不起吧。”
藍副將這話的便有些過了。
盛凌然悄悄打量這位宸王妃的臉。
這位王妃生得美則美矣,確實如藍副將得太纖弱了。然而,在藍副將的嘲諷下,王妃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像是沒有絲毫氣惱。
盛凌然不由得暗暗心驚,這位王妃的心機比他想象的深沉許多。
“將軍為何知道我提不起刀呢?”顧水月一臉真誠地問道。
這胳膊腿,能提起刀?
藍副將將自己身上的刀解了下來,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這是我用的刀,重約三十公斤,若是王妃能提起這刀,那藍某就服了,跪著向王妃賠禮道歉!”藍副將氣勢昂揚道。
跪著賠禮道歉何其丟臉?藍副將是斷定王妃拿不起這刀,恐怕連嘗試都不會嘗試。
“好。”顧水月道。
死鴨子嘴硬!藍副將嘲諷的想。
顧水月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牽起自己的衣裙,朝著藍副將走了過來。她身形優美,穿著藍色的衣裙,如同蝴蝶一般曼妙,這樣的女子,就該關在籠子里,慢慢欣賞。
顧水月盯著那把放在桌子上的刀。
這刀為銀灰色,刀體剛硬,刀刃十分鋒利,乃是上好的武器。但是比起顧天瀾的那柄劍,還是差了許多。
三十公斤,這確實出了一般女子的能力范圍。
“王妃,若是您提不動,就不用勉強了。”藍副將陰陽怪氣道。
顧水月輕笑一聲。
她伸出手,抓住了刀柄,幾乎沒有費任何力氣的,便將那刀拿了起來。
藍副將不由得愣住了。
這位王妃娘娘竟沒有任何吃力的表情,竟這樣輕巧地就將刀拿了起來,他不由得懷疑那其實不是他的刀,而是一柄孩的玩意了。
突然,顧水月像是拿不穩一般,手中的刀突然轉了一個方向,刀刃便徑直朝著藍副將的脖子而去。
那度極快,藍副將根本來不及躲閃,心中想得便是‘吾命休矣’,瞬間已是冷汗涔涔。
然而,那刀并非將他的脖子斬下來,而是停在剛剛與他脖子相碰時。
顧水月心眼著呢,她能理解這些人為何對她這般排斥,但是對于藍副將的這些口無遮攔之言,她也的報復了一下。
看著藍副將那冷汗涔涔的模樣,顧水月便覺得出了一口氣。
“王妃娘娘這控刀的本事,真是無人能及。”一直持看戲姿態的羅甯鼓著掌道。
這里面,確實也只有羅甯理解公孫奕的用意了,所以便也適時地保持了沉默。
這位王妃千里走單騎,竟然能孤身從朔云逃出來,便足以證明她的厲害。但是其他將士不知道,唯有讓他們知道這位王妃的厲害,才能徹底的接受與臣服于她。
羅甯的話一出,其余人也都反應過來,對那纖弱窈窕的女子,不由得刮目相看。
“原來王妃娘娘也會武藝。”
“娘娘這身手,不錯呀。”
“藍副將,王妃提起刀了,你還不跪著賠禮道歉?”
藍副將雖然覺得羞恥,但是一言既出便要做到,藍副將雙膝朝著顧水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藍某口出不遜,請王妃見諒!”
其余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唯有盛凌然,以袖掩臉,喝下一杯茶,同時也掩住了眼中的震驚與不虞。
他倒是低估了這位王妃娘娘。
看來這位王妃娘娘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否則怎會叫將軍動心呢?
只是將來將軍一統天下,這皇后的位置必須是今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