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婕妤與曲扶風通奸的事伴隨著曹婕妤的死以及兩個嚼舌根的丫頭被配到教坊司而漸漸銷聲匿跡。
這件事對曲扶風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反而更加印證了曲扶風的地位不凡。
永壽宮。
憐貴妃靠在臥榻之上,曲扶風則坐在臥榻上,兩人靠得很近,舉止親密,話也是耳語聲。
“哥哥,你那日的事究竟是巧合還是皇后的陰謀?若是皇后的陰謀,那也就罷了,她如今已經翻不起浪了。我擔心的是她背后有沒有其他人。而且,我總覺得這件事是針對我而來的。”憐貴妃湊在曲扶風的耳邊,憂心忡忡道。
曲扶風親昵地彈了一下憐貴妃的額頭:“妹妹你便不必多想了,你如今懷著孩子,想多了對孩子不好。放心,一切都有哥哥頂著。”
憐貴妃這方才綻放出一個笑容,只是心卻沒有放下來,又叮囑道:“哥哥,以后這宮中的后妃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夫人,你可不能碰。”
“被這么多人看了活春宮,吃了這一次的虧,我哪還敢啊,妹妹不提醒我也知道的。”曲扶風保證道。
憐貴妃這才稍稍安心一些。
兩兄妹了一些話,曲扶風便離去了。
憐貴妃獨自一人呆在房間里,臉上又布上一層憂慮。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后面似乎還暗藏著什么要害。
曲扶風剛走出永壽宮,便被一個大太監攔住了:“曲大人,陛下召見您呢。”
曲扶風隨著那大太監一起入了天宸宮。
這是自那日的事件后,皇帝第一次單獨召見曲扶風。曲扶風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一進去,他便跪在了地上,將頭磕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的跪拜禮。
“臣有罪,請陛下責罰。”曲扶風道。
曲扶風沒有想到的是,皇帝不僅沒有責怪他,而是走下了龍椅,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愛卿是遭人陷害,何罪之有?”皇帝柔聲道。
曲扶風仰起頭,看著面色威嚴的皇帝,眼神中流露出感動:“多謝陛下諒解,臣愿意肝腦涂地,聽憑陛下差遣!”
“愛卿坐吧。”
曲扶風坐下。
“有人陷害愛卿,朕不能如了他們的愿啊。愛卿是朕的肱骨之臣,除掉愛卿,便是除掉朕的肱骨啊。”皇帝道。
“陛下圣明!”
“朕十分信任愛卿,愛卿代表的便是朕,若是有人膽敢違抗愛卿的命令便是違抗朕的命令,所以愛卿行事不必有所顧慮。而且,這后宮的女人,愛卿若是真看上了,與朕便可以了。”皇帝道。
曲扶風這下是真感動了,連忙跪了下去,誠惶誠恐道:“臣不敢,君是君,臣是臣,臣如何敢與陛下的皓月爭光!”
皇帝看著曲扶風的頭頂,嘴角緩緩地浮出一個笑容。
他剛剛的那些話其實是半真半假的,若是曲扶風真的敢應了,那他對于用曲扶風就要謹慎一些了,而曲扶風這個識時務的模樣,正合了他行事。
他知道曲扶風這個人的秉性有些自大,但是只要記得他是君就夠了。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皇帝壽辰。
皇帝壽辰,普天同樂,四海來賀,許多周邊的國都送來了許多壽禮。
壽辰當夜,更是熱鬧非常,與前幾日為西川刺史接風洗塵的晚宴相比,更加上了幾個檔次。
如今,憐貴妃雖然不是皇后,但已經是實際上的后宮之主,統管著整個后宮,也負責這宮中的壽宴之事。
她是聰慧之人,怎會喧賓奪主?
壽宴當晚,皇帝坐在中間的龍椅上,憐貴妃與賢妃蘇蔓蔓分別坐在皇帝的兩側,其他妃子按排位坐著,下則是一眾重臣。
皇子們相繼來給皇帝賀生辰。
皇帝那總是陰沉的臉,到了今日,陰云終于稍稍散開了一些。
“兒臣拜見父皇!”皇十二子今年十二歲,面容輪廓頗似皇帝,嫩白的臉如玉一般,舉止得宜,進退有度。
皇帝瞧著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幼年時的模樣,頗為感慨,對于這個乃是何妃所出的孩子也有了少許舐犢之情。
“平身。”皇帝柔聲道,還賞了皇十二子一套筆墨。
然而,皇十二子跪拜完皇帝之后,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跪了下去。
皇十二子這一跪,本來熱鬧的晚宴突然冷寂下來,只因皇十二子跪拜的竟是西川刺史曲扶風!
皇十二子乃是皇帝血脈,跪皇帝是理所當然,但是一個皇子給朝臣跪下,這……
“十二,你在做什么?”皇帝臉色變了,面色十分難堪,“還不趕緊起來!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齊典愣在那里,臉上頗有些茫然。憐貴妃連忙走了過去,將皇十二子扶了起來。
“是母妃的。”皇十二子在皇帝的逼視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無措道。
皇帝冰冷的眼眸頓時攫住淑妃:“淑妃,你為何要讓十二這樣做?”
淑妃連忙從一眾宮妃之中走了出來,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惶恐道:“臣妾沒有啊,典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害了你母妃啊。”
“母妃過對曲大人要像對父皇一樣……”
淑妃像是突然有所悟,連忙解釋道:“陛下,是這樣子的,您不是過曲大人代表的便是您嗎?若是有人膽敢違抗曲大人的命令便是違抗您的命令。而且,這后宮的女人都可以任由曲大人挑啊。其實,臣妾并非這個意思,是典兒想岔了,典兒年幼不懂事,求陛下饒過他吧。”
淑妃這一解釋,皇帝的臉色更加差了。
“你是怎么聽這些話的?”皇帝深吸一口氣,問道。
淑妃道:“如今后宮都是這般傳聞的,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了,后宮中人待曲大人也是愈加恭敬,眾人都謹記著陛下的命令呢。”
皇帝的太陽穴不禁抽了一下。
他看向曲扶風的時候,那眼神竟是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刮開他的血肉。
淑妃的話源自于皇帝與曲扶風之間的那一場秘密談話,這場談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且這句話本是皇帝試探曲扶風的,自然不會將這句話傳出去,所以這些都是曲扶風出去的。
他的試探之言成為曲扶風耀武揚威的資本,甚至連皇子都懼怕他,要向他行禮。
皇帝幾乎用盡全力才壓抑住怒氣。
憐貴妃距離皇帝最近,最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出的滔天怒意。
皇帝是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威嚴,動搖他的位置的。她最了解皇帝的性子,自然知道,哥哥完了。而她,也會跟著完了。
憐貴妃閉上眼眸,掩蓋住心中的絕望。當皇十二子朝著哥哥跪下的時候,她便察覺到不對勁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做的這樣絕,這樣的出其不意,根本沒有給她反擊的機會。
“陛下!”曲扶風根本沒有過這樣的話,剛想反駁,但是憐貴妃一個眼神過來,制止了他。
皇帝直接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個氣氛冷凝而尷尬的晚宴。
與憐貴妃和曲扶風慘白的臉色不同的是,人群中有些人是紅光滿面的。
顧水月有幸見識到了這場環環相扣的陰謀。她一直覺得公孫奕是個梟雄,于這樣的宅院后宮之爭,還是不太擅長的。豈知公孫奕根本是沒有出手。
這場戲簡直太精彩了。
通奸之事根本不是終極陰謀,而是一個開始。
公孫奕太了解皇帝和曲扶風了。
他先利用曲扶風好色的性格,讓曲扶風對曹婕妤出手。皇帝沒有問罪曲扶風,不是因為他覺得這件事不重要,而是沒有碰觸到他的底線。權衡之下,皇帝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實際上,皇帝自然介意,任何一個男人都會介意,何況還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如果曲扶風只是色迷心竅也就罷了,但是他還膽大包天,竟敢要與皇帝同起同坐,這便碰觸了皇帝的底線。
在今晚的這場戲上,最出色的唱戲者不是公孫奕,而是……
顧水月抬起頭,恰好與皇十二子的目光相碰觸。他臉上的稚嫩單純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是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還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當日她救齊典一命,還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今日便得到了回報。
“王爺這挑撥離間用得甚好。”顧水月不禁道,“只是這次皇帝是否會下決心處置曲氏兄妹……”
“皇帝若是仍覺得處置了曲扶風有些可惜,那本王再為他獻上一份大禮……”
皇帝壽辰無疾而終。
這一夜,皇帝沒有宿在憐貴妃處,也沒有寵幸賢妃蘇蔓蔓,而是去了淑妃處。
那一晚,曲扶風在天宸宮外跪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日,憐貴妃與曲扶風一起跪著,兩人成為天宸宮外一道獨特的風景。
“妹妹,我該怎么辦?”跪了一天一夜,曲扶風心中的高傲與囂張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所有榮耀都是皇帝授予他的,若是沒了皇帝的信任與寵愛,他什么都不是。
曲扶風終于慌了,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渣,無措地看著憐貴妃。
比起曲扶風,憐貴妃則鎮靜許多。
“陛下此時正當用人之際,只要哥哥認錯的態度誠懇,伏低,低到塵埃里,陛下會原諒你的。”
曲扶風點了點頭:“妹妹,哥哥都聽你的。”
第二日清晨,曲扶風整個人都跪得僵硬了,膝蓋仿若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他卻依舊一動不動。他的神智漸漸模糊,就在他要暈過去的時候,終于看到一個太監站到自己的面前。
“曲大人,陛下要見您呢。”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曲扶風心中一陣狂喜,站不起來,便跪著爬進了天宸宮。
皇帝接見曲扶風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憐貴妃的永壽宮,憐妃聽聞此消息也松了一口氣。
“陛下,終究舍不下哥哥這枚棋子啊。”憐貴妃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天宸宮中。
皇帝見到曲扶風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本來惡劣到極點的心情好了一些。
曲扶風的命運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自己要他死,他便不能生。沒有人能挑戰他的位置。
曲扶風跪伏在那里,一動不動,也不敢話。
過了很久,皇帝終于打破了難熬的平靜:“曲愛卿快起來,這些太監也真是的,曲愛卿跪在外面,竟無一人來稟報!”
“罪臣有罪,當跪。”曲扶風道。
“罷了,朕還是念著愛卿的好的,愛卿快起來坐吧。”
皇帝一個眼神,太監連忙走了過去,將曲扶風扶了起來。曲扶風坐在椅子上,尚且心有余悸,覺得自己就在鬼門飄了一圈,終于回到了陽世。
“陛下,司天監大人求見,是有要緊的事匯報。”太監匯報道。
“讓他進來吧。”
很快的,司禮監便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曲扶風的時候,眼中露出憤恨的表情,一閃而逝,又連忙跪在了地上,朝著皇帝哭訴道:“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
“生了何事?”
“求您賜婚于曲大人與女吧,女已經懷有曲大人的孩子了,若是不能嫁給曲大人,女只能出家為尼了!”司天監哭訴道。
他的話就如同一聲雷,在天宸宮炸裂開來。
皇帝的臉色猛地變了,竟有些猙獰,他突然站起身,將手中的茶杯砸在了曲扶風的臉上。
“曲扶風,你還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