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南緒言找到了昏迷的她。
“于清,你睜開眼看看我。”
當然沒有回應。
他抱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三個被按在地上的大漢,冷冷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動我的女人?”
“不說?那正好,來啊,把他們丟進那棟棄樓,燒了。”
“我說我說,是一個小姐……”
南緒言扯起了嗜血的笑,“早說不就完了?來啊,拖進去,燒了。”
“我們只是拿錢辦事啊……”
“拿錢辦事?沒有人跟你說過,南緒言的女人動不得嗎?”
不再理會身后的求饒聲,南緒言抱著蘇子衿上了車,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進了醫院。
南緒言守在急救室門口,說是心急如焚也不為過,她絕對不能有事。
兩個小時后,沈聽風滿臉疲倦地出來,對著他點了點頭,南緒言總算放下了心來,脫離生命危險比什么都重要。
蘇子衿隨后被人推了出來,面色蒼白毫無血色,靜靜地躺在床上像個藝術品。
仍然昏迷中的她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夢里有個精致可愛的小男孩軟軟糯糯地叫她媽咪,有個長相驚為天人的男人寵溺地叫她夫人,還有……
蘇子衿是第二天下午醒過來的,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南緒言,他抱著平板電腦在辦公。
看到她醒過來,立馬扶著她坐起來。
“醒了?感覺怎么樣?”
哦,多么溫柔的語氣。
原來她昏厥前看到的那個男人,是眼前這個擔憂不已的南緒言。
“多謝南少援手,子衿記下了,以后要有需要子衿的地方,盡管提就是。”
南緒言深深看她,她跟他還是這么生分嗎?
“若是我說,我要你呢?”
眼眸里的認真讓蘇子衿說不出那句“南少別開這種玩笑。”
見她不說話,南緒言讓人送來粥,也叫來了沈聽風。
喝了粥又做了檢查,南緒言這才徹徹底底的放心。
蘇子衿再度睡了過去,顧念北趕來的時候,在病房門口被攔住了,顧念北瞧了眼熟睡的她,跟著南緒言去了別處。
醫院天臺挺大,此時正值秋季,風也挺大。
南緒言背對著他,身上的冷氣釋放出來,“顧少好手筆,擺了這么大一盤棋,只是不知道顧少要擺到什么時候抑或是要達到什么樣的結果?”
“南少說的話,我可真是半句都聽不懂,南少是在跟我講故事?”
“明人不說暗話,那天擄走于清的,是你的人吧?”
顧念北坦然一笑,反正既然帶她回來,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被他看破了也沒什么。
“南少果然聰明,沒錯,是我的人帶走了。”
“再聰明也還不是被你騙了一年,顧少好計謀。”
“南少過獎。”
南緒言冷了臉,“不過顧少這般行徑可不是君子所為,你抹掉她的記憶再給她編造一個身份,顧少對此可還滿意?”
“君子?我從來就不是什么君子,我只知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破釜沉舟處心積慮去爭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簡單,她一出現我就知道她是誰,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故,她不會失憶。”
“果然是名滿帝都的南少,猜的真準。不過,那又怎么樣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心跟我好好過日子。”
南緒言怒,“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我會補償她。”
南緒言冷笑,“補償?你用什么來補償?用你所謂的愛嗎?用你所謂的大度嗎?!她不是你圈養的金絲雀,她是自由的!你抹殺了她所有的過去,她現在像什么,連個朋友都沒有,你就是這樣愛她的嗎?!”
顧念北也笑,“不管怎么樣,我得到她了不是嗎?而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跟我在一起,你才是輸家。”
忍無可忍,南緒言扯了扯襯衣領口,揮拳揍向顧念北,“別動她,她不是你該動的人!”
“南緒言,她本來就是我的,你才是后來的那個,憑什么要我給你讓位!”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積了許久的怨氣全部噴涌而出,論打架,當然是南緒言占了上風,畢竟他的身手可是公認的好。
顧念北臉上身上都掛了彩,他還在笑,“南緒言,就算我打不過你,她也不會跟你走,你信不信?”
拍拍衣服,南緒言徑直走了下去。
蘇子衿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南緒言走進來,她眼尖地看到了他嘴角邊的淤青,剛才還沒有呢,怎么一下子就多了這樣子的傷痕。
“你的臉……”
南緒言勾起唇角,“你擔心我?”
“南少想多了,只不過是隨口一問,若南少在意,子衿不問就是。”
“你問你問,我回答就是。”
真像個小孩啊……
宋莊到醫院里來了,南緒言只是淡淡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把宋莊打發走了。
“南少工作繁忙,當以工作為重。”
“一點破事也要找我,無妨,陪你才最重要。”
“那就不必了,有我陪子衿就好了,南少有事就先去忙,還有,多謝南少這幾天照顧我女朋友了。”
蘇子衿抬眸望去,顧念北衣衫凌亂,臉上多了幾塊淤青,像是跟人打過架一樣,她皺了皺眉看向南緒言嘴角的那塊淤青,怎么兩個人都掛彩了?
“子衿,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一個人的。”
“我沒事,你別擔心。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
南緒言起身朝外走去,蘇子衿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怎么感覺心里特不舒服呢?
馮家的產業在一夜之間被嚴重打壓,秦豆蔻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她的嫁妝都被馮嘉定拿去填了虧損,馮嘉定還氣不順地打了她好幾回,最近一次還是直接把她打進了醫院。
蘇子衿這幾天總是會做很奇怪的夢,夢越來越真,就像是實際發生過一樣。
這天,她把玩著她的鑰匙,那是個跟她模樣相似的小人偶,極為精致,她摸著摸著突然發現那玉石人偶的腳可以扭動,她一扭,突然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顧念北端著牛奶走進來,“子衿,喝牛奶。”
蘇子衿看向那杯牛奶,她垂著的眼瞼晦朔難明,她微笑著接過一口氣喝完。
看著她喝完了牛奶,他才滿意地走了出去,蘇子衿立馬跑到衛生間把牛奶悉數吐了出來。
這一晚上,蘇子衿都沒有睡著,顧念北什么時候走進來的她也知道,熟絡地把她摟進懷里,她緊閉著眼裝作睡著了。
只聽得他一聲嘆息,“我該拿你怎么辦?我也不想這樣。”
天剛亮,顧念北輕手輕腳起身,他一走蘇子衿就睜開了眼睛,她的眸中盡是復雜。
她沒喝牛奶之后才知道每晚顧念北都會到她房間里來抱著她睡,天亮了才走,而她以前都沒有知覺,都是一覺直到大天亮。
而她也做了許多夢,夢里有著許多人,夢里她做了很多事,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那天無意間聽到了顧念北和托米的話,她越來越確信,她不是蘇子衿,她的記憶被藥物抹掉了。
她孤身一人去了蘇父蘇母的家中,而這一回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不同之處,蘇父蘇母看她的眼神有著乞求,好似她掌握著他們的命運一樣。
她之前一直以為只是蘇父蘇母不善于表達而已,可她卻從蘇母突然亮起來的屏保中看到了一張照片。
那是個漂亮的姑娘,眉眼有幾分像蘇母,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她其實不是蘇父蘇母的女兒,因為她跟他們沒有半絲相似,他們對她的好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所以她終于知道了這別扭的感覺在哪里。
可也是因為蘇父蘇母,所以她堅定地認為自己就是蘇子衿,故而有人叫她穆于清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別人認錯人了。
帶著保鏢走過魚小系的時候,有個女人沖過來對她激動的喊:“少夫人,你回來了?”
她看著面前欣喜若狂的中年女人,輕啟紅唇:“你認識我嗎?”
“少夫人,我哪能不認識你呢,我有今天還不是因為你的提攜,你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我叫什么名字?”
“少夫人你怎么了?又在逗我玩了,你叫穆于清啊,一年多沒回來都盡會逗人了。”
蘇子衿臉色極為難看,果然,總是有人會把她叫做穆于清,那夢里是不是都是真的?
或者說那不是夢,那是真真正正的她的回憶。
她幾乎是倉皇而逃,鑰匙掉落在地,張靜跑上去追她,把鑰匙塞回她手里,“少夫人,你干什么跑?沒想到我送你的小人兒還在呢。”
蘇子衿心里一陣恐慌,迅速攔了車就走,留下一頭霧水的張靜。
“少夫人這是怎么了?怎么感覺跟變了個人似的。”
秋意濃,她貪涼在院子里待了好久,她終于再次發燒了。
這回她清楚地聽到了托米和顧念北的談話,她的心里是無盡的悲哀。
以前夢里模糊的人變得清晰,團團,梁諶,柳知夏,沈聽風,南緒言一一都出現在了她的夢中,閉著眼的她突然就流下淚來。
守在身邊的顧念北見她流淚趕忙搖醒她,“子衿?做噩夢了?”
她醒來也不過是晚上九點多,看了眼桌上的牛奶,她無力地問:“這牛奶,我要喝多久,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