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有章青看著,穆于清攔了車往魚小系去,新開張她得去巡巡店,看有什么紕漏。
店里還缺一個店長,穆于清正愁著不知道怎么招到合適的,她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來,嗯,就這么辦。
廖永紅打來了電話,話語里飽含著懇切和感激,穆于清了解到她和鄒勇其實沒有領結婚證,只是當初廖州東把她賣了之后就一直這樣過著,兩人都沒提起要領結婚證的事。
所以廖永紅現在是單身了,她可以不用再遭受家暴和歧視,她可以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不再擔驚受怕了。
“你到新開的魚小系來,我在里邊等你。”
廖永紅來得很快,走到魚小系外面的時候她看到裝修別具一格的魚小系牌匾時望而卻步,兩只手緊緊攥著洗的發白的紫色短袖,她猶豫著不敢進去。
穆于清早就看見了她,也看到了她的猶疑不決,當即起身出去迎接她。
“廖姐,進來呀。”
廖永紅還是沒放開緊緊攥著衣角的手,腳步也不肯挪動一步,穆于清眼里閃過心疼,上前去拉著她走進魚小系。
魚小系里邊的風格迥異讓廖永紅兩眼發光卻又滿含羨慕,這得多少錢才能進來吃一頓呀。
看了別桌的客人,一個個都光鮮亮麗的,再看看自己,一身洗的發白的地攤貨,客人們投來的視線讓她很難堪,廖永紅眼里瞬間含了自卑。
穆于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悶不吭聲地拉她走進其中一間包廂,按著她坐下后遞給她菜單。
廖永紅像是屁股著了火般,一著椅子就立馬彈起來,局促不安地看著穆于清,她是不想讓穆于清破費的,但她又沒有那么多錢請客。
“我猜你還沒吃飯,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吃,光是一條魚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廖永紅是既渴望又膽怯的,她還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吃飯,她的穿著跟這里的裝潢和格調格格不入,她就是個土包子。
穆于清都這么說了,她再推拒可就不好了,只得坐下來,穆于清把菜單推到她跟前,“你喜歡吃什么?巴沙魚?湄公魚?還是草魚?”
廖永紅輕咬著唇,她哪里見過什么巴沙魚湄公魚,她平常就是水煮面條要不就是一點涼拌素菜就飯吃,這進店來吃紙包魚還是頭一回。
穆于清有些懊惱,她方才沒看出廖永紅的窘迫,讓她挑魚確實是有些難為她了。
“主魚選不準?那選配菜吧。”
廖永紅看到那萌系菜單上寫著配菜每盤多少錢,最便宜的就是白菜和土豆,她糾結了一下就點了一盤土豆片,一盤土豆片就要十塊錢了呢。
穆于清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廖永紅沒吃過這類的飲食,小心翼翼地不給別人添麻煩,莫名覺得心疼。
廖永紅又默默地把菜單推回給穆于清,穆于清笑笑,“那我就自作主張點魚了。”
等上菜的空隙,穆于清再次細細打量坐在對面的廖永紅,這回臉上沒有腫了,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尤其是跟鄒勇解除了同居關系后眼里都有了神采。
桌上的那杯檸檬水廖永紅也沒敢動,她不知道那水是不是要另外收錢的,本著少吃少喝的道理總沒錯。
她的唇很干,時不時舔一下,穆于清指指那杯檸檬水道:“水不要錢,渴了先喝點水,還可以續杯的。”
廖永紅耳根發紅窘迫得不行,她好像又給穆于清丟人了,抿著唇端起那杯檸檬水,手一抖水灑了出來濺濕了她的衣服,穆于清倒也沒說什么,拆開紙巾遞給她。
廖永紅的臉更紅了,手忙腳亂地擦著衣服,她尷尬得快要哭出來,她到底都在干什么,實在是太丟人了。
“去洗手間洗個手吧,菜還要一小會才上。”
廖永紅快速起身跑去洗手間,可到了洗手間她又開始犯難了,因為她擰不出水來,鏡子里的她尷尬又蠢笨,她頭一回心生落跑的念頭。
穆于清的擔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她就知道廖永紅不會用自動感應水龍頭,看到她擰水龍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內心被扎了一下。
她裝作沒看見廖永紅的窘迫,她淡然地伸手到水龍頭底下,水就淋在了她手上,她慢慢地洗著手,一旁的廖永紅也試探似的把手伸到水龍頭底下,這下終于出水了。
她呼了口氣,這些東西她實在是不會用,對穆于清的舉動不僅僅是感激那么簡單,穆于清給她的溫暖和幫助實在是太多了。
萍水相逢就幫了自己大忙,現在還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自尊心,多好的女孩兒啊。
“墻上有洗手液,按一下就可以用了。”
說完穆于清就在烘手機處把手烘干,廖永紅也一一照做,她覺得今天給她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好多東西她都沒見過更別提用過了。
身后有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哪來的鄉巴佬,連個手都不會洗,瞧瞧這身衣服,嘁!”
廖永紅窘迫地抓緊衣角低著頭不敢說話,那人更得意了,“也不知道哪來的臭乞丐,吃得起這里面的東西嗎?!”
穆于清不動聲色地把廖永紅拉到自己身后來,看向那個出言刻薄的女客人,“不過就是一個吃飯的地方,誰說只有光鮮亮麗的人才能進來?你身上這些衣服,就都是你自己掙的嗎?不過就是穿得沒你那么講究,人格上絕對優于你,又該是誰看不起誰呢?外邊那么多高檔酒樓,你都可以去,你可以隨便羞辱看不上任何一個穿著樸素的人,前提是,別人不打死你。”
“我又沒有說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看你也不是什么好貨!”
“這位小姐,據說狗眼看人低的物種并不是什么高貴物種哦。對了,我跆拳道黑帶九段,這是我護著的人,說話小心點,再說話不禮貌,我不介意替你母親好好教育你,拳腳可是不長眼的哦。”
女客人看到穆于清揚了揚拳頭并對著拳頭吹了口氣,她有點發秫,她其實也不是太有錢,因為這魚小系只能說是中層消費,但她就是喜歡挖苦那些看起來邋里邋遢的窮鄉巴佬。
“哦,原來就是個潑婦!還真以為是什么好東西!”
穆于清嘲諷的笑意不減,不疾不徐回懟:“哦,原來你是東西呀,難怪呢說話那么難聽,連物種都算不上啊,不過,我好像沒什么耐心了,介意讓我展示一下潑婦行徑嗎?把人打得半死還扒光衣服的那種。”
女客人說不過她,只好瞪了穆于清一眼就走了,還擺出一副不屑跟潑婦計較的清高模樣。只是穆于清連個眼神都不屑給她。
廖永紅輕輕拽了拽她的裙子,“我是不是又給你丟人添麻煩了?對不起,我沒怎么見過世面。”
“誰說你給我添麻煩了?丟人的是看不起別人的人,別人挖苦的話不用放在心上,誰還不是慢慢進步的呢,走,回去吃飯了。待會人家服務員沒看到人說不準就又端回去了呢。”
廖永紅被她最后一句話逗笑了,穆于清心里終于好受了些,“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我看著也覺得自己很開心呢。”
魚已經擺上桌,配菜也擺了一桌,廖永紅大驚,穆于清竟然點了這么多菜?
穆于清不好意思道:“嘿嘿,我還沒吃飯,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隨便點了,我飯量其實不小,不要說出去哦,萬一別人知道了怎么辦,老臉都丟盡了。”
廖永紅越發覺得穆于清是個寶藏女孩,她可以上一秒為你破口大罵懟別人,下一秒也可以嬌俏可愛討喜不已,讓你跟她相處特別輕松,并不會覺得她是在同情你。
大抵穆于清就是有這種魔力,她能輕易看出你的不自在,另起話頭也不顯得突兀。
“你真好。”
廖永紅由衷地夸贊她,因為沒上過一天學,也老是跟人打零工,她也說不出什么花式贊詞,除了一句你真好就再無其他,可穆于清知道這是她最真實最淳樸的評價。
“哎呀,我也這么覺得呢,我這么可愛,你不喜歡我那絕對是你的損失。”
廖永紅只有一個想法,這穆于清真的是可愛又可敬。
“來來來,吃點魚,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合不合胃口,你先吃吃看,要是不合胃口我們再換一家。”
邊說邊用公筷夾了一大塊魚肉給她,廖永紅不禁鼻頭發酸,從小到大還沒有哪個人會給她夾菜,而且還是最好的都夾給了她。
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給了她畢生未曾得到過的溫暖和善意,她覺得她再也不是多余的那個人,起碼她現在有人關心了。
忍住酸楚咬了一口魚,她的味蕾瞬間要炸掉了,這實在是太好吃了,她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肉質鮮嫩湯汁濃郁香醇,就連一點腥味兒都沒有,原來紙包魚是這樣的。
穆于清滿臉期待,廖永紅吞下一口魚后贊不絕口,雖然只會說一句“太好吃了”就再無他句,可也讓穆于清倍感欣慰。
畢竟自己店里的東西被人認可這是最令人開心的。
“好吃就多吃點,配菜也不錯,想放什么就放什么,這兒又沒有外人。就算有外人,也得填飽肚子才是。”
于是兩人閑聊著愜意地吃著魚,廖永紅的局促感漸漸消失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嗎?”
“……我想著先找份工作養活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那你想找什么樣的工作呢?”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沒念過書,也就認識幾個簡單常見的字,能找什么工作,外面我看了有招工地小工的,我想去試試看,粗人一個力氣還是有的。”
穆于清的眼神掃過她黝黑健壯的胳膊,的確是常年干重活練出來的,不過,她不想再讓廖永紅去過之前的日子,體力活干多了會落下一身毛病,一個女人孤身一人,何苦過得那么累。
穆于清放下手里的水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做過服務員嗎?”
廖永紅指了指從包廂外走過的服務員,“就像她們那樣的嗎?”
“嗯,她們是服務生,還有好幾個男孩子,不過他們都在前廳。”
廖永紅不由沉思,那些服務生的工作服是黑色的,頭上還戴著紅色的帽子,工作服款式新穎,近看面料也是不錯的,可她能做嗎?
“我怕我做不好,給人家添麻煩。”
“沒有人做事會不出紕漏,你要是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還奢望誰來相信你認可你呢?廖姐,我希望你能自信些,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你同樣可以優于眾人。”
“……那行,我到時候去看看。”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這兒也缺人手,你去問問管事的,說不準就留下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