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青幾人正打算用些非常手段,讓宋清好好睡上一覺。在聽到宋清接下來的話,相繼坐回。
“我沒晚都能夢見神仙般的人物,他總是能預料到可能發生的危險,教我如何避開他們。如今我有今天的地位,全都依仗著他。后來年歲大了,乘鶴而歸的人兒來到我窗前。我才發現他指引我的人,我——”
江一青正想繼續往下聽,宋清一股腦的趴在桌上。他轉頭看向林云根,低聲重復道:“乘鶴而歸的人兒?”
“呵,前世今生,上天注定的話你倒也信。快些回客棧吧,太晚了,流螢妹妹該要擔心了。”林云根起身橫了眼躺著的宋清,拉過江一青的手往樓下拖。
兩人出了小樓,天已黑成一片。凡是能見到的都自覺與黑暗為伍了,只有那燈籠發著薄弱的光。他們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靜謐的夜只在清源園里,街道上仍舊是喧鬧的。人來人往,閑言碎語。
江一青揉了揉發酸的肩,無奈道:“你倒不能輕些,胳膊都要被你拽斷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林云根翻著白眼,拱手作揖道。逗得江一青直樂,隨江一青一起的消失在人海。
襄和的街熱鬧的很,處處彌漫著煙火氣。尤其是在經過秦安以后,顯然讓人安心了許多,特別是對平安客棧的葉楠而言。
葉楠趴在窗上,俯看著整條街。她一眼就從人海中看到江一青與林云根,抬手揮了揮可惜兩人并未看到。眼眸閃爍著微光,追隨著他們到客棧。
今晚的夜好美啊,萬里星空。皎潔的月,勾著她的心。
葉楠收回目光,關上門窗望著桌前的流螢笑道:“師父他們回來了。”
“時候不早了,歇息吧。”流螢聽到隔壁關門聲,起身走到燭火前。見葉楠躺在榻上,輕輕吹滅燭火。
黑暗包裹著整個房間,微弱的吵鬧從樓下傳來。葉楠清楚的聽到門緩緩打開的聲,以及輕微的關門聲。她借著月光,打量著眼前。整間房,就她一人。怕是等不來流螢,她便要入睡了。
隔壁的三人圍桌而坐,守著一壺熱茶。林云根從來受不住流螢目光的拷打,不到一會就將今日發生之事和盤托出道:“宋清帶著我們到清源園,讓我們隨他一道去岱輿。醉酒后又說,乘鶴而歸的人兒指引他。你也知,人間起義都要個名號。我估摸著他胡謅,想拉攏我們。”
“岱輿?”流螢聽到岱輿一愣道。
旁人哪知此地,呵,是岱輿那邊故意引導的。流螢倒看不清楚,兩方究竟誰是誰了。
江一青捧著熱茶,聽著兩人對談。若他猜的不差,白箏早知是誰了。遲遲不肯動手,是想要甕中捉鱉。哎,幸好他們未曾歸順與九首蛇,否則也被牽連其中。
等宋清一走,他們立刻回永安。再也不管這些閑事,好好的守著闊葉林。
林云根用食指敲著茶杯,點頭道:“我們不理會他就是了。”
“如今我們身在何地,已不重要了。天下動蕩不安,哪有寧日可言。楠兒年歲尚小,難免被戰火波及到。”流螢聯想到所行至此,經歷過的是是非非,心一陣感慨道。
他們本不該凡塵之事,可早在江一青抱起葉楠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已悄然改變。算來算去,也抵不過天意。
林云根長嘆一聲道:“難不成要把楠兒接到闊葉林?哼,當初我就說了,江一青非是不聽。早聽我的話,哪至于淪落至此。”
“呵呵。得,是我不好,壞了你的先見之明。”江一青收到林云根的白眼,樂呵呵的把茶壺放下笑道。
流螢在旁看的是直樂,這句話反復的被林云根不知說來多少次。虧得江一青脾氣好,換做他人早就惱羞成怒了。
夜空中閃過一道光,穩穩的落在窗前。林云根見到吳霄身著青袍,硬朗依舊。五官粗獷,濃黑的吊煙眉下是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此時正靠著窗望向他們。他眉眼一彎,扶桌而起道:“你怎有功夫來襄和?莫不是白箏托你來?”
“呵呵,算是,也不是。你們方才所談何事,為何吵得不可開交?”吳霄收回目光,走至桌前好笑道。說著,入了座。
林云根聽到含糊不清的字眼,橫了眼吳霄轉過身不再理會。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說那些個似是而非的話,凈吊人胃口。
吳霄未將林云根的孩子氣放在心上,接過流螢遞來的茶笑道:“多謝流螢妹妹。”
“你來尋我們非吃茶、敘舊而來吧。你我算得上故交,有話不妨直說。如此,也省去不少麻煩。”江一青起身道。
他走到窗前低頭看了眼樓下隨即關上窗,打他進襄和便感知到襄和藏了不少精怪。江一青不知他們懷揣著何種想法,但還是小心為妙。
吳霄放下茶杯,正色道:“白箏托我帶話,讓潭影他們半月后趕往岱輿。其中,也有你們幾個。”
“我們非九首蛇門下,去岱輿作何?”流螢警惕的看向吳霄道。若非白箏、吳霄故交,她怕是對九首蛇生不出半點好感來。冉生的傷,她還記憶尤甚。
林云根橫了眼吳霄,奪過吳霄剛拿起的茶杯道:“我們絕不歸順于九首蛇,你死了這條心吧。”
“可別誤會白箏,我也并非此意。他只是怕收不住網,多些幫手罷了。”吳霄忙向兩人解釋,唯怕生出誤會來。
江一青抬手落到吳霄肩上,眉眼一彎的看向林云根、流螢,心中對吳霄的話多有懷疑。白箏如何思量,他是不知,但絕非是尋個幫手。許是某個理由不能說服他們,才胡謅了個。他轉頭看向吳霄,愣是要從對方的眼眸里得出答案。
吳霄身子往后斜,渾身不自在的推著江一青的肩道:“哎,我早知行不通。白箏還非要我帶上原話,莫說是余鏡光是潭影、龍溪也是說不動。”
“你見過余鏡了?呵,他絕不可能應你。”林云根輕蔑一笑道。以余鏡的心性,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再看吳霄說的含糊不清,更是不會應約。
流螢聽到余鏡二字,身子一怔看向吳霄。哪里聽得到林云根打趣的話。
吳霄高舉雙手,投降道:“是,是無人應我。”他長嘆一聲,從懷里掏出兩壺酒,苦悶道“非但如此,還讓白箏親自去一趟。”
“這話,余鏡說的出。”林云根見到酒水,便不計前嫌。把杯子里的茶喝個干凈,倒上滿滿一杯,在酒香里沉醉。
流螢手撐著腦袋,看著沒骨氣的林云根。好笑的與江一青對視,又匆匆別看目光。
兩人倒像是有無數的話要說,欲言又止到無話可說。吳霄抱著酒壺,忽視江一青、流螢的存在,與林云根把酒言歡好不自在。他喝了兩口,指著酒壺道:“龍溪的酒就是好。”
“可不是。我拿了他好些,可惜都喝干凈了。”這點,林云根很是贊同。細想,龍溪唯有兩大愛好:詩詞、美酒。四處搜羅,最后都便宜了他們。
吳霄面容在燭火下柔和許多,幾口酒下了肚。越發的苦悶,抱著酒壺自言自語道:“白箏、九首蛇簡直就是一丘之貉。早找到苗頭不拔出,反而助長它。到頭來,還得連累我們。”
“誰說不是,跟江老頭一個德行。”林云根提及江一青,咯咯直樂。他指著身邊江一青,拉著吳霄問:“像不像。”
“哈哈哈,還真有幾分想象。”吳霄認真打量著江一青,論斷道。
江一青目送著流螢離開,被兩人氣樂。起身走到榻前,全然不理會兩個醉鬼。被子一拉,面朝著墻。
窗戶早在流螢離去時打開,清冷的風徐徐的落盡兩人的眉眼間。
林云根似是有許多的話要說,不管不顧的拉著吳霄,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聲偏是極輕,極小的,讓吳霄聽不清。
兩人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才肯罷休。紛紛躺倒桌上,呼呼大睡。燃燒著的燭火,隨著他們躺下的一刻熄滅。月光幻作棉被為他們保暖,萬千的星辰偷瞧著兩人的窘迫。
唯一清醒的江一青,翻過身望著桌前的兩人發呆。白箏,究竟何意?
江一青從吳霄的只言片語中得知,白箏、九首蛇早有打算,他們完全是瞎擔心。以為是滅頂之災,沒曾想不過是岱輿自導自演的鬧劇。如此,正好。
他們大可回永安,安心的守著葉楠。等葉楠垂垂老矣,與碑為伍。或許,或許他會欣然接受。有始有終,也算是對彼此緣分的一個終結。至于許七,江一青是不打算插手此事。全憑葉楠做主,放棄或追逐。
他相信葉楠早有定奪,不必要他們做主。他望著窗外的天,深邃的夜空不及他的雙眸。承載的憂愁,化作天上的繁星,多到數也數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黑夜會帶著星辰退卻,還所有人光明。睡夢中的江一青,應是不會被這些所煩惱。有何比虛妄的夢,更令人著迷嗎。虛假中的真實才讓人相信,而真實中卻難有真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