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茗身手矯健、力大無窮,很有學武的天分,可是在學滑雪上,卻不如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笨手笨腳的,經常摔跤,不知被李浩取笑過多少回了。人哪,果然不可能十全十美,總有不擅長的地方!
且說顧蕭帶領的購糧隊伍,有了御寒的藥酒,一鼓作氣滑到鎮上,這時候天還沒黑呢!村民們又把第一個“想出”滑雪板主意的顧蕭,狠狠地夸了一通。
一行人滑著雪進了鎮子。街道上幾乎沒有什么行人,兩邊的店鋪也早早關上了鋪門。趕到糧店的時候,鋪子已經打烊。顧蕭敲開了糧店的門,掌柜的不耐煩地道:“敲什么敲,已經關門了,買糧的話,明天再來。”
顧蕭陪著笑臉:“掌柜的,我們是山里來的,在大雪中趕了一天的路,明天一早還要趕回去呢。您哪,行個方便吧!”
糧店掌柜擺擺手,剛想把人攆走,不遠處百草堂的年輕掌柜趙鳴熙走了過來。他是被青山村的奇特“交通工具”吸引過來的。
趙鳴熙認出了顧蕭,沖他拱了拱手,道了聲新年好,又對糧店掌柜道:“這些鄉親們也不容易,李掌柜你就辛苦些,晚關會門,把糧食賣給他們吧。”
李掌柜深知百草堂背景雄厚,不得不給他個面子:“好吧,看在趙掌柜的份上,需要什么糧食,趕緊說吧。”他朝內堂喊了一嗓子,把小伙計叫來幫忙稱糧食。
大雪不但封鎖了青山村出山的路,也阻隔了糧店運糧之路,糧價水漲船高,漲了近一倍。粗糧原本是五文一斤,現在九文,掌柜的賣趙鳴熙面子給的熟人價,八文一斤。
來的八個青壯年,每人最多能背六十斤,再多行動就受限制了。顧蕭除了六十斤粗糧,又給自家采購了五十斤細糧。一百多斤背在背上,就跟背著空筐似的,行動自如。這讓那些年輕人汗顏不已。
在稱糧食的空檔,顧蕭跑了趟濟民堂,把帶過來的藥材,和一包兒童藥送了過去。
連日風雪嚴寒,鎮上和附近的不少人感染了風寒,又因大雪阻斷了道路,外面的藥材運不進來,房掌柜正因缺少藥材而束手無策呢,顧蕭就像一場及時雨降臨在濟民堂。
房掌柜一看,他帶過來的藥全部是治療風寒、咳嗽等癥狀的,而這些又恰恰是他們急需的。那態度,老熱情了,就差沒把顧蕭當菩薩供起來。
就在這時候,店里來了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身后看上去憨厚壯實的漢子,應該是她男人。孩子大概四五歲左右,因貪玩凍感冒了,燒得挺嚴重。她是鎮外十里店人士,聽說濟民堂有專門給孩子吃的藥,很見效還不苦,在雪地里走了一天趕過來的。
房掌柜苦笑地道:“這位大嫂,我們家的兒童藥,已經缺貨好幾天了。要不……讓我們的坐診大夫給孩子看看,開些湯藥帶回去?”
“不吃苦藥!娘——”小家伙哇哇地哭了起來。原來,這娃兒病了不止一兩天了。他們村里也有個老大夫,開的藥小家伙捏著鼻子喝了兩天,喝怕了!是他娘哄他說鎮上有能治病的糖水,他才乖乖地讓娘親抱著過來的。
“真的沒了嗎?我們可以多給些銀錢。”說話的是孩子的爹。一家三口穿著七八成新的棉衣,看上去家里經濟情況應該不錯。
房掌柜搖搖頭,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關鍵是沒有藥……”
顧蕭取出掛在脖子上的小布包,遞給房掌柜道:“房掌柜,這是葉兒讓我帶過來的,說是兒童用藥。你看看,對不對這孩子的癥。”
房掌柜一聽,喜出望外,忙接過去小心地打開,里面有十幾個拳頭大小的瓷瓶,分別是小兒退燒藥、小兒感冒藥、兒童消炎藥和小兒止咳顆粒。
“太好了!顧大叔,你這藥送得太及時了。”房掌柜對患兒的父母道,“你們運氣不錯!要是早兩天來,就是給天價,我也變不出兒童藥來。快去,讓大夫給孩子看看!”
“不吃苦藥!”小孩在娘親的懷里擰來擰去,哭得像只小花貓。
房掌柜放柔聲音道:“好,好,好!你乖乖的讓老爺爺看看,就給你吃甜甜的藥水,能治病的甜水!”
小家伙將信將疑地被抱到坐診老先生的面前。經過診治,確診為感冒引起的發燒。房掌柜親開兩個瓷瓶,用小瓷勺在退燒藥中舀了兩小勺,感冒藥里舀了一勺藥粉,放在碗中用溫開水沖化,讓那婦人喂孩子喝。
那小家伙一開始有點抗拒,抿著嘴唇不肯喝。當他舔到嘴唇上的甜甜藥液時,變得很配合,不用娘親喂,捧著碗幾口就把藥水喝得干干凈凈,還意猶未盡地道:“好喝,還要!”
“這是藥,吃多了會肚子痛!”房掌柜在一旁嚇唬這小家伙。然后他對鋪子里的活計道,“安排他們在西院住下。”
原來,為了保證每一份藥品都能用在患兒身上,防止有人借助患兒屯藥,濟民堂把隔壁的院子給買了下來,為遠路的患兒和家長免費提供住宿。
不過,吃的東西自理。你可以自備糧食,給柴火錢自己做;也可以出錢買飯吃。這對夫妻倆帶了干糧,在廚房里熱一熱當晚餐,店里提供免費的開水。
“對了!”房掌柜拿出一個包袱,送到顧蕭面前道,“這是顧姑娘的師父托人帶回來的。”
顧蕭打開一看,是一套毛衣裳。不知道是什么皮毛做成的,通體雪白,柔軟輕薄,貼身穿著應該很保暖。他輕輕撫摸著軟軟的皮毛,驚奇地發現這皮毛居然是暖的,好像撫在活物上似的。
他聽說炎國的北部,有一種名叫“焱貂”的動物,皮毛能夠自動發熱,有很好的御寒效果。不過,這種焱貂動作迅疾,快似閃電,很難捕捉。焱貂皮毛做的衣裳,幾乎千金難尋。
藥圣他老人家,一定是聽說北地雪災,怕他的寶貝徒兒凍著,弄了這么一套貼身的焱貂衣裳。顧蕭再次感嘆自家孫女拜了個好師父,對她掏心掏肺的好。心中也產生一絲絲危機感——自己這個當爺爺的,居然被孫女的師父比下去了。
不行!堅決不行!!小姑娘一直叨咕著要在京城買房子,要不……他把京城皇上賞賜的宅子,過給孫女?什么?孫子呢?他一個男孩子,自己要是賺不回來一套房子,還談什么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得!敢情這孫子是撿來的,孫女才是親生的!
結清藥錢,房掌柜盛情挽留。鄉親們都在糧店等著呢,顧蕭婉拒了房掌柜的好意,拎著空筐回到了糧店。糧食已經稱好,顧蕭拿起自己的那份放進筐里,跟鄉親們一塊兒去客棧。
顧文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五叔,咱們還是到大車店湊合一晚上吧,住客店至少得兩間房,得不少錢呢!”
“大車店條件不好,大家都累了一天,明天還要趕回去,不休息好怎么行?住店的錢,我包了!”流放邊疆的十年,并未磨去顧蕭身上的豪氣。
“那怎么好意思?”顧文看看鄉親們,還要再推辭。
顧蕭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拎著他就往對面的客棧走去:“別磨磨唧唧的了,那有點爺們兒的樣子?晚上五叔吃熱湯面,吃得熱熱乎乎的,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來的時候,大家背上的背簍都是空的,回去增加了幾十上百斤重量,肯定比來時更辛苦。能夠有更好的休息環境,大家求之不得。只不過,淳樸的山里漢子,覺得占了顧五叔的便宜,有些不好意思。
村長的二兒子李夏山,想出個折中的法子:“不如,咱們把住宿吃用的花銷,分攤進糧食里,到時候一家多出個一兩文。這雪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即便停了,舍弟融化還要一段時間,接下來肯定還要出來采購一次兩次的,總不能讓負責采買的出了勞力,再出銀錢吧?”
大家一聽,的確是這個理兒,便同意了。顧文皺了皺眉,問道:“要是有的人家不愿意多出錢,怎么辦?”
“那就讓他們自己出山買糧!”李夏山鏗鏘有力地拍板定論。
客棧的條件也簡陋。村民們選了一間大炕房,一間房子,兩邊各有一溜大炕,八、九個人分住在兩張炕上,倒也不覺得擁擠。
炕燒得熱熱的,顧蕭把只剩下一半的酒袋,放在炕頭上暖著。顧文見了,也把自己的那袋放在上面,笑嘻嘻地道:“五叔,小葉子弄的這藥酒可真管用,一路過來,我身上還冒汗呢!”
李夏山等酒暖熱了后,喝了一小口,咂咂嘴道:“果然是好酒!三弟從衍城帶回來的白酒,都沒這酒有勁兒!”
“李二哥,你悠著點兒喝!明天回去的時候,還得靠它暖身子呢!你的要是喝完了,別想搶我們的喝!我得省著點兒,回去給老爹嘗嘗。”顧文是三奶奶的大兒子,挺孝順的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