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還愣著干啥?趕緊去找大夫!”顧末讓媳婦從爐膛里抓一把草木灰,捂在傷口上止血。一轉身,看到顧喬神不守舍地站著,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吼了他一嗓子。
“哦……好!找大夫,我去找吳大夫……”顧喬踉蹌了幾步,清醒過來,拔腿就往門外跑去。
顧末追著喊道:“吳大夫治死人,被打得下不了炕,你去找他沒用!”
“那……那可怎么辦?”顧喬沒了主意。劉氏雖然一身毛病,畢竟跟了他四五年,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她是被他推一把,才撞成這樣的。她要是死了,他就吃上官司了。老百姓進了衙門,不死也得扒層皮!所以,劉氏不能死啊!
“去找小葉子!她不是跟她師父學了醫術嗎?聽說從衍城回來的時候,把河洼村一個斷氣的孩子都給救活了……”九嬸突然想起顧夜的師父,能把張立虎的腳治好,醫術一定很厲害。小葉子要是能學到十之一二,也比吳當歸厲害得多!
“對!對!找葉兒,去找葉兒……”顧喬六神無主,聞言拔腿往山上跑去。
顧喬氣喘吁吁推開顧蕭家大門的時候,那一家人正在吃午餐。村里除了顧蕭家,估計找不到第二戶人家是吃三餐的了。
看到桌子上散發著清香的白饅頭,兩葷兩素四個菜,一盆香濃的雞湯。雖說今天是小年,可還沒到晚上呢,就吃比他們家大飯吃得還好。顧喬心里不平衡起來。他要是知道,顧夜他們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伙食,估計會嫉妒得吐血!
“啥事慌里慌張的?”顧蕭看不上這個遠房侄子,再次慶幸沒把他給過繼過來。眼皮子淺的顧喬,再加上他那個鉆進錢眼里的媳婦,要是他們成了自己的兒子媳婦,不被他們氣死也會被拖累死。
顧喬眼珠子這才從豐盛的飯菜中拔出來。想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劉氏,他急得直跺腳:“救命啊,五叔!”
“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顧蕭放下筷子,皺眉問道。
顧喬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對顧夜道:“葉兒,我知道劉氏對你不好,以前在家的時候總苛待你。可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她要是死了,我可就完了!快去救救她吧!”
“行了!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醫者的職責!別說那么多廢話了,你先回去,我拿了藥箱隨后就來!”顧夜慢條斯理地喝下碗中最后一口雞湯,放下筷子走進自己的房間。
顧喬在院子里急得轉圈圈。見顧夜拎著一個大藥箱出來,忙上去接過來幫忙拎著。有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顧夜把藥箱遞過去,顧喬差點沒拎住。
“你悠著點兒,那里面可都是救人的寶貝,弄壞了你賠不起!”顧夜見他兩手抱著藥箱,顯出吃力的樣子,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顧夜在前面優哉游哉地走著,顧喬拎著沉重的藥箱,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沒走幾步呢,就滿頭大汗、氣喘如牛。顧茗看不下去了,單手接過箱子,緊走幾步跟上妹妹的步伐。
顧喬心情復雜地看著前面的一兒一女。顧茗個子拔高了,力氣比他還大。聽說天天都練武、讀書,將來肯定有出息。顧夜就更不用說了,且不說醫術怎么樣,光制一手制藥的本事,就不愁銀子花。可惜,這么出息的兒女,現在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
過繼出去后,這是第一次走進以前的家,顧夜心中無悲無喜,這里的人和物,這家人的好與壞,都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
劉氏頭上的傷口不大,簡單清理了傷口,敷上藥,用紗布包扎上,顧夜道:“一個星期不能沾水。醒來后會有輕微頭暈的癥狀,躺兩天就沒事了。”
“太……太好了!”顧喬松了口氣。
顧夜收拾好藥箱,給顧茗拎著。她走到顧喬的面前,伸出一只手來。顧喬納悶地看著,一臉莫名。
顧夜嘆了口氣,直白地道:“鄉里鄉親的,出診費就算了。你只給十文藥錢就成!”
“什么?那一點點藥,就收十文錢?你咋不去搶?”大壯看到顧夜只給他娘捏了一小搓藥,撒在傷口上,居然好意思開口要十文錢。她肯定是故意太高價格,報復當初他娘對她不好!
“吳大夫的藥便宜,你咋不請他去?”顧夜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大壯哼了哼道:“如果不是吳大夫受傷了,才不會去請你這個黑心肝的呢……”
“我問你,吳大夫是因為什么受傷的?”顧夜翻了個白眼,懶得跟這小屁孩一般見識,“你最好祈禱你這輩子都別生病,生了病也別來找我這個‘黑心肝’的大夫看診,免得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成不治之癥!”
“你……”老百姓對大夫,心中還是存著敬畏的。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得病。把大夫得罪死了,受罪的還是自己。
“我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三日結痂,最遲一個星期痂就能脫落,傷口完全愈合。同品質的藥,在藥鋪至少三兩銀子。你說,我收十文錢,貴還是不貴?”顧夜看向渣爹顧喬,最后那句話,是直問他的。
“不貴……不貴!”顧喬期期艾艾地回應著。他到劉氏藏錢的地方,翻出十個銅板,遞到顧夜的面前。
這時候,劉氏悠悠地醒來。看到自家男人抱著自己自以為藏得很隱蔽的錢罐子,正往顧夜那賤丫頭手里送錢,登時從炕上跳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大吼一聲:“臭賤.貨,爛表子!敢拿我家的錢,老娘剁了你的手!!”
“賤.貨,罵誰呢!”顧夜一雙沉沉的黑眸中,迸出熊熊火焰,一張俏臉布滿寒霜,“我要是以后再給你治傷看病,我自剁雙手!!真是晦氣,出門被瘋狗咬一口!!”
“劉氏,你才是喪良心的中山狼!你男人請我妹妹給你治傷,你不感激罷了,還出口傷人,你跟瘋狗有什么區別?”顧茗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還殘存些理智,他早就拿藥箱砸那瘋婆娘臉上了。
劉氏摸了摸頭上裹著的紗布,有些色厲內荏地道:“誰讓你給我治傷了?不過一點點小傷,你就收了十文錢,你咋不去搶啊!”她跟大壯果然不愧是母子,放出的屁都一樣的臭!
顧夜懶得跟一潑婦計較,向渣爹投向鄙夷的一瞥,好像在說:你家的狗,還不趕緊拴好,任她滿嘴噴糞,真的好嗎?
顧喬的臉漲得通紅:這婆娘真的欠揍,他當初真是瞎了眼,才娶她當繼室。這粗鄙不講理的婦人,讓他在村里抬不起頭來。
想當初,苗氏還在的時候,青山村上下哪個不贊一聲賢惠有禮?鄉親們見了他,也都笑臉相待客氣有加。可現在呢?走到哪里都感覺到鄉親們輕蔑的視線,聽到他們諷刺的議論。想他顧喬爭強好勝了半輩子,竟落得現在顏面盡失的下場。顧喬看向劉氏的目光,帶著憤恨和厭惡——他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別人的身上。
劉氏見顧夜拿了她的錢要走,急忙溜下炕,鞋也顧不上穿,朝著顧夜猛撲過去,想要把銅板搶回來。顧茗沒料到這婆娘會突然來這一手,他手中又抱著藥箱,來不及阻攔,眼看著劉氏臟兮兮的指甲,就要撓到顧夜漂亮的小臉蛋上。
就在這時候,顧夜手指輕輕彈動,無色的藥粉正撒在劉氏那張大餅臉上。劉氏腳一軟,肥碩的身子在巨大的慣性下,重重地朝地面上砸去,那張大餅臉率先著地,頓時鼻血長流。
“你……你這賤丫頭,對我做了什么?”劉氏抬起沾滿鼻血的臉,渾身沒有一絲絲的力氣,像一堆爛泥似的癱在地上。
“沒什么,你火氣太大,不利于傷口恢復。所以嘛,讓你老實躺上幾天,好好養傷,免得砸了我的金字招牌。”顧夜沖著顧喬抬了抬下巴,道:“還不趕緊把你婆娘抬炕上去?”
顧喬把裝財物的罐子,放在炕沿上,彎下腰去扶劉氏。劉氏此時渾身像沒有骨頭一般,再加上人又胖,顧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大壯的幫助下,把人給扶到炕上躺著。
“你……你給我下毒?”劉氏糊了一臉鼻血的大餅臉上滿是驚恐,渾身瑟瑟發抖。
“這不叫毒,沒文化!”顧夜翻了個白眼,“這叫軟骨散。專門對付那些不合作的病人的。別怕,頂多五天,等你頭上的傷好了,你就可以下炕了。”
“你這個……”劉氏一聽自己沒有生命危險,恐懼退去,嘴巴又開始犯賤了。
“你再滿嘴噴糞,信不信我讓你一輩子開不了口?”顧夜露出陰惻惻的表情。
劉氏嘴里罵人的話卡在嗓子里,噎得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她抬起軟綿綿的胳膊,無力地拍著炕,以表達心中的憤怒。一不小心,她的胳膊碰到了放在炕邊的錢罐子。
只聽“啪嗒”一聲,罐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還別說,劉氏這幾年還真存了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