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綾絲”乃是東靈國的國寶,是一種生長在天池旁的桑樹上養出的“天蠶”吐絲織成的。能養天蠶的桑樹只有六棵,每年結的繭繅絲紡織出來的綾絲,不過四五匹,幾乎全部進貢給炎國,就連東靈國的皇室,能有一件天蠶綾絲的衣物,都是極其有面子的事。
天蠶綾絲從不同的角度看過去,色彩都不帶重復的,流光溢彩,魅力非凡。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冬暖夏涼,更重要的是做成內衣貼身穿,能夠改善體質。不過,如此貴重的綾絲,誰也不舍得做成貼身衣物,穿在里面吧?
不過,舍得一送就是一匹天蠶綾絲的,也非凌絕塵莫屬了。這匹天蠶綾絲,是他給皇上尋到傳說中的雪魄果,“減輕”了皇上的病狀,宮里賞賜下來的。一整匹的天蠶綾絲,讓朝中很多人都眼饞不已。
二皇子更是差點把牙給咬碎。他萬萬沒想到,他給凌絕塵下的絆子,卻無意間促成對方得到如此寶貝。他身為皇子,還從未擁有過成匹的天蠶綾絲呢,憑什么他凌絕塵不過皇家的一只狗,卻能擁有如此殊榮?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如此寵信兵權在臥的凌家,難道凌絕塵才是他親生的?
一匹天蠶綾絲,更加深了二皇子對大將軍王的忌憚和憤恨。不得不說二皇子的心胸不足以成就大任。
言歸正傳,凌絕塵準備送出去的鏡子,是玻璃作坊新出品的水銀鏡,比現在的銅鏡照人更清晰。這才剛試驗成功,出了大小不一的五塊鏡子,消息就傳出去了,京中許多閨秀貴婦,紛紛尋途徑想要高價買上一塊。可惜,都被駁回了——這些鏡子是將軍王預定了送人的,不賣!
京中貴族圈子中,悄悄談論著誰這么有福氣,能讓大將軍王另眼相待,以鏡相送?難道一向對女人不假辭色的大將軍王,有了心儀之人?是誰如此手段,能夠收服這匹野性難馴的孤狼?整個酈城都在偷偷關注著大將軍王府,關注著王府下人的一舉一動……
而此時被某人惦記的某個小丫頭,卻在沒心沒肺一臉滿足地吃著東坡肉,幸福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就是這個味道,她記憶中最最懷念的味道。她用人生中第一筆獎學金,吃的第一次大餐,其中那道東坡肉的味道,一直深藏在她的記憶深處。
太美味了!!顧夜一連吃了好幾塊,當她把筷子伸向第五塊紅得透亮、色入瑪瑙的東坡肉時,被攔住了。原來顧蕭怕她腸胃弱,吃太油膩的會鬧肚子:“喜歡吃,明天咱們再做。來,這銀魚蒸蛋不錯。這銀魚應該是炎國綠波海里的特產,鮮得很呢!”
顧夜乖乖地用勺子舀了一塊蒸蛋,一邊吃一邊問道:“爺爺,你怎么知道這是炎國的特產?”
“十幾年前,跟著老將軍回京述職,宮里賞賜老將軍一包綠波海銀魚。老將軍令廚房煲了一鍋銀魚羹,味道令人難忘。據說,銀魚是大皇子去炎國進貢的時候,炎國皇帝賞賜的。”顧蕭回憶起往昔的崢嶸歲月。那時候老將軍沒被奸人陷害,很得皇上的信任……
顧夜咬著筷子沉思片刻,道:“那……是不是代表,送補品的人,是炎國的?師父這二十多年,難道都在炎國?難怪這么多年國內醫藥界都沒有他的消息呢!”
“聽說,這綠波海銀魚產量很低,即便在炎國市面上也很難買到。一般都是進貢宮中的。”顧蕭似乎意識到什么。
顧夜眨巴幾下眼睛,道:“難道師父救的這人,是炎國皇室之人?”
“那倒不一定!或許是宮里賞賜下來的。”顧蕭用孫女的勺子,給她舀了幾勺蛋羹,放在她的碗中。
顧夜夾起一根淡綠透明的小銀魚,笑著道:“不是皇室,那也是很得炎國皇帝重新的權貴,普通人哪能弄到這么金貴的東西?管他誰送的呢,咱們有口福了。爺爺、顏嬸兒,你們也吃……哥哥,你都吃幾塊東坡肉了?不怕拉肚子啊!”
這軟而不爛、肥而不膩的東坡肉,不但顧夜喜歡,顧茗也吃得停不下筷子。咽下口中的肉,他嘿嘿一笑道:“我腸胃好,吃什么都沒事。”
這是紅果果的炫耀,顧夜瞪了他一眼,哼了哼,道:“信不信我給你吃巴豆!!”
“呃……好吧,我吃青菜,這樣行了吧?”妹妹好可怕,會制藥會醫術的妹妹更可怕,嚶嚶嚶嚶,還讓不讓人愉快的吃飯了?顧茗攥著腳脖子,蹲墻角畫圈圈。
吃過晚飯,顧夜捧了一大碗東坡肉,在朦朧的夜色中,往不遠處的張獵戶家走去。路上,差點跟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哎哎!走路看著點兒,小心崴了腳!!”顧夜忙護著手中的大瓷碗,往旁邊讓了讓。一閃身的空當兒,認出對方是村口的吳大娘,眉頭微微一皺,掩飾住眼中的嫌惡。
冬天晚飯吃得早,這時間大多數人家為了省燈油錢,已經早早睡下了。吳大娘沒想到這崎嶇的山路上,居然還能遇到其他人,慌張了一瞬間,忙擠出一絲笑意來道:“喲!我說誰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外面溜達來了。原來是顧夜你呀……好香,你手中端的是什么呀?”
顧夜見她的手背在身后,神色有些異常,便反問道:“你管我端的是什么?吳大娘,你黑更半夜的,在張大叔家附近轉悠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不會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這吳當歸的婆娘,向來手腳不太干凈,因而顧夜才有此一問。吳大娘的神色更不自認了,她色厲內荏地道:“老娘出來遛彎消食,不行啊!山路又不是你家的,管得這么寬?我看你才鬼鬼祟祟的,一副沒干好事的樣子!不跟你瞎扯了,我男人還躺在床上等我伺候呢!……哼,真是晦氣……”
吳大娘嘟嘟囔囔地走了,跟顧夜錯身而過的時候,手中的東西一直護在懷中,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顧夜盯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趕忙緊走幾步,敲開張獵戶家的大門。
聽到她的聲音,東屋里燃起了油燈,張立虎披著羊皮外套,飛快地跑過來給她開門。張大叔和張嬸子也相繼從屋里走出來。
“小葉子,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張立虎像以前一樣,喜歡拉她的小辮子。
顧夜白了他一眼,道:“家里做了新鮮的吃食,給你們家送一碗。沒想到你們這么早就睡下了,打擾你們睡覺了……”
“不打攪,不打攪……好濃的肉香啊!”張立虎不客氣地接下她手中的碗,揭去上面的蓋子,用手捏了塊方方正正的東坡肉,塞進了口中,頓時濃郁的味道在口中炸開,好吃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在他去捏第二塊的時候,被他娘用力拍掉他罪惡的手,搶回瓷碗,道:“葉兒,你也太客氣了。去鎮上一趟不容易,買來的肉留著你們過年的時候吃,別惦記我們了!”
“都做好了,也放不了那么久!我們不在的時候,您和張大叔對我們家多有照顧,還給我們送了那么多獵物,給你們送一碗肉嘗嘗也是應該的。這是我想的方子,顏嬸做的,嘗嘗味道怎么樣?好吃的話,大飯的時候也幫你們做一份。”顧夜看到張立虎帶著饞意的目光,緊緊盯著張嬸子懷中的肉碗,忍不住露出笑意來。
張嬸子瞪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地道:“看把你饞的!平時少你吃的還是少你喝的了?也不怕你葉兒妹妹笑話!”
張立虎口中嘟噥著:“你做的手藝,哪能跟在酒樓里做過廚娘的顏嬸比?葉兒妹妹,這東坡肉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是不是在衍城酒樓里吃過,然后記下來的?”顧夜嘗過味道,就知道里面加了什么配料的技能,村里只有跟顧茗兄妹走得近的寥寥幾人知道。
“你就別管方子是怎么來的了,只要覺得好吃就成!”顧夜轉而對張嬸子道,“嬸子,剛剛吳大娘來你們家了?”
“吳當歸的媳婦?沒有啊!今天吃飯比較早,我們三口早早就歇下了……”張嬸子滿頭霧水,連忙否認。
“我剛剛在通往你家的路上遇上她。她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還差點撞上我呢!”顧夜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婆娘定然有問題。
張立虎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剛才聽到院中有動靜,以為是爹娘還沒睡下呢,就沒出來查看。”
張獵戶板著一張臉,開口道:“我和你娘也聽到聲響了,難道不是你在院中走動?”父子倆對視了一眼,暗叫一聲不好。
張獵戶趕忙點燃了火把,查看晾在檐下的獵物。今天進山,他運氣不錯,捕到一只獐子和兩只野雞。獐子把肉剝了下來,切成一條一條用鹽腌上,做成臘肉。野雞則掛在檐下,準備次日給顧夜送過去。他過去看了一眼,野雞少了一只,臘肉條也少了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