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長離開之后，教務處主任也跟著離開了答辯教室，他本就是副院長的鐵桿狗腿子，主子走了，當然也要跟著走，充分發揚鐵桿狗腿子的優良傳統。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系主任雖是跟著副院長一起來到的答辯教室，但卻沒有跟著副院長一起離開，剛才他對副院長說的那番話，看起來是在為副院長著想，但宛晨曦卻能感受到，系主任是在為她說話，想讓副院長盡快離開答辯教室，不要再無理取鬧地為難她。
實際上，系主任確實是不忍再看副院長近乎執念一般地侮辱宛晨曦，明明只要事后公布關于對宛晨曦的處理結果就行，可當副院長得知宛晨曦重新回到了答辯教室，立刻馬不停蹄地又回來了，為的就是在眾人面前讓宛晨曦難堪。
身為一名人民教師，這種做法確實不是很合適，甚至于有失作為老師的原則，就算宛晨曦的畢業論文是抄襲的，但她始終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呀，對待一個犯錯的學生，老師應該做的不是為難和處罰，而是應該給予足夠的寬容和教育，讓犯錯的學生認識到錯誤，并加以改正，這才是一名老師應該有的態度。
他不知道副院長為什么要這樣做，但他也能看出來，副院長這是故意在刁難宛晨曦，要讓宛晨曦在眾多人面前難堪，讓她在學校里待不下去。
可系主任還是想不通，宛晨曦都已經受到了這么嚴肅的處理，為什么副院長還要多此一舉呢？宛晨曦就算在學校停留，又還能夠待多久呢，一個應屆畢業生，答辯都結束了，最多也就還會在學校待幾天而已，何必要欺人太甚，斬盡殺絕呢？
正是系主任的不忍心，這才出言勸副院長不要引起眾怒，對學院影響不好，畢竟這么多學生看著，而且這里還是答辯教室，有些學生的答辯還沒有完成，不要耽誤學生們的答辯。
從在院長辦公室副院長和宛晨曦兩人的態度來看，系主任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心里也希望像宛晨曦說的那樣，她是被冤枉的，是有人在誣陷她，可是在副院長拿出的確鑿證據面前，宛晨曦的辯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件事如果不是副院長一味的堅持要馬上對宛晨曦處理，或許還能有轉機，并且也有時間來深入調查這件事，至少這個舉報人院領導們可以找來問一下。
可副院長只是簡單的一句要保護舉報人的隱私就直接將所有人的疑惑都揭了過去，其中的深意著實讓人費解。
不過系主任也知道，單憑他想要讓院領導們聽他的意見，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個系主任，上面還有教務處主任，副院長他們呢，還有各個主任們，再怎么都輪不到他說話。
同情宛晨曦的遭遇不代表他就能為了宛晨曦豁出去，甚至可能賠上自己的前程呀。
系主任沒有坐在前排的評委老師席上，而是坐到了宛晨曦的旁邊，其他原本坐在宛晨曦旁邊的人在副院長來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地坐到了別的位置上，遠遠地躲避可能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戰火。
“這位同學，你還有事嗎？”坐到宛晨曦身邊位置上的系主任抬起頭，發現張尋竟然也在宛晨曦的身旁另一個位置坐下，臉色一沉，出言問道。
“主任，他沒事，他就是來打醬油的，現在醬油打完了，馬上就離開。”宛晨曦見系主任臉色不是那么好看，明顯是對張尋還留在答辯教室感到不滿，連忙替張尋解釋道。
隨即，宛晨曦扭頭對著張尋頻頻擠眉弄眼的使眼色，讓他快點離開，張尋無語地聳聳肩，心中好笑，晨曦還是一如既往地卸磨殺驢呀，剛剛才替她打抱不平，現在就要趕自己走，真是蒼天無眼啊。
不過張尋可是深知宛晨曦的脾氣，要是這個時候自己敢去觸宛晨曦的霉頭，說不定宛晨曦出去以后，他會有大苦頭吃，還是屈從宛晨曦的意思做吧。
“嘿嘿，您是系主任吧，早就聽聞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沒什么事了，只是打醬油路過，看到不平事，才會挺身而出，現在醬油打完了，我也該走了，系主任，再見。”張尋說完，對著系主任微微一施禮，在宛晨曦的威脅目光下，訕訕地離開了答辯教室。
張尋的話讓系主任的臉上一陣輕顫抖動，什么叫做打醬油路過，打醬油還跑到學校里來打醬油？
現在是什么年代了，還打醬油，真當自己這個系主任是老古董嗎？
好氣歸好氣，系主任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沒有繼續糾結張尋的那番話，張尋的話也順帶拍了他的馬屁，還是挺舒服的。
宛晨曦之所以讓張尋離開，除了繼續待在這里不是很合適以外，還有就是她能看出系主任來到自己的額身邊坐下，應該是有什么話要對她說，也能感受到來自系主任的好意。
“系主任，你是來找我的吧？現在我身邊已經沒有別人了，有什么話你就說吧。”宛晨曦沒有多繞圈子，直奔主題的問道。
系主任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這個宛晨曦確實夠聰慧，難怪能寫出那樣有見解性的畢業論文。
“不錯，我留下來就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夠認真毫無隱瞞地回答我。”既然宛晨曦都知道他的意圖了，他也就沒有再啰嗦，也直言不諱地說道。
宛晨曦和系主任所在的座位還是比較靠后的，基本上算得上是一個角落，加之其他同學早就遠遠地坐到了其他座位，教室也夠大，四五米之內倒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談話也就不需要太顧忌。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問題，如果是關于我的畢業論文的事，那就不用再說了，我在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沒有抄襲，是有人誣陷我，至于院領導不相信是他們的事，反正你們都做出了處理決定，不是嗎？”
雖然系主任對她沒有惡意，但在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并沒有站出來替她說話，宛晨曦心中總是有點火氣的，這時候系主任來找自己，那么說話之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些怨氣。
這些怨氣不是針對系主任或者是某個人，而是對院領導的不辨黑白感到失望。
“宛晨曦同學，你不要誤會，我來找你不是因為對你所說有任何不滿，你也知道，關于你的問題主要是副院長揪著不放，不然也不會如此草率就決定下來，就連院長也無可奈何，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苦衷，我來找你是想問，你是不是和副院長有什么矛盾，若是這樣，你最好去找他幫幫忙，或許事情會有轉機。”系主任好心地勸道。
和副院長有矛盾？
怎么可能呢？
宛晨曦基本上就沒有和副院長接觸過，副院長平時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去搭理宛晨曦這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啊。
雖說宛晨曦的成績優異，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兼職打工，在學校里待的時間并不多，少有機會能見到副院長，更別說和副院長產生矛盾，那就更沒有機會了。
話是這么說，但在別人看來，若是宛晨曦和副院長沒有產生矛盾，為什么副院長要這樣不遺余力地針對為難她呢？
只是別人不知道，可宛晨曦一下就想到了原因，那就是副院長的背后一定還有幕后黑手推動著這一切針對自己的陰謀。
“主任，我都沒有見過副院長幾次，怎么可能和他有矛盾呢？”宛晨曦苦笑著說道。
“如果你和副院長沒有矛盾，為什么他會這樣為難你呢？我不是看不出來，副院長之所以會重新回到答辯教室，就是想要為難你，雖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副院長對你有著極大的怨氣。”系主任倒是個老好人，竟然對宛晨曦說出了他的感受。
宛晨曦對系主任的看法又有了一絲好感，看來系主任應該真的不是和副院長一伙的，之前不僅提醒自己要小心應對院領導，剛才又替自己解了圍，想必應該不會害自己。
“主任，不是我不說，是我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之這件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要復雜，或許你好心想要幫助我，可是我想，你可能幫不了我。”
宛晨曦深知這潭水有多深，連副院長都能被幕后黑手所指使，那系主任就算再有心幫助自己也無能為力呀。
“看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不過我真的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好苗子，我的學生就這樣被毀了。”系主任痛心疾首地嘆道。
平時系主任看似嚴苛得有點不近人情，實際上他也是履行自己的職責，作為教師的原則罷了，原本宛晨曦的畢業論文就讓他眼前一亮，對宛晨曦有頗多欣賞，如今副院長卻說宛晨曦的畢業論文是抄襲，他也想知道真相。
在院領導討論出如何處理宛晨曦的方案后，系主任也仔細想了想整個談話過程，貌似一切證據都是來自副院長。
就連別人提出的質疑都是副院長站出來一一解釋，好像副院長是親眼看見宛晨曦抄襲一樣，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樣。
他是主管宛晨曦所學專業的系主任，非常了解在美術設計專業的幾個班里，唯獨宛晨曦是最優秀的，就連她曾經的美術設計作品都被一些老師作為范例來教導學生。
要說宛晨曦沒有能力寫出這樣的畢業論文，他是不相信的，若是連宛晨曦這樣的優秀學生都沒辦法寫出這樣的優秀畢業論文，那還有誰能寫出來？
年年拿最高等獎學金的學生，竟然會在畢業論文上抄襲，這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就算隨便寫一篇論文也花費不了太多的時間吧，何必要找人代寫呢？
這個問題系主任也曾在院長辦公室里提出過，但副院長給出的解釋是：宛晨曦背負沉重債務已經不是什么新聞了，平時基本上都在兼職打工，并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學校里，說不定就是這樣耽誤了寫論文，這才花錢請人代寫。
這個理由無異于是令人啼笑皆非，若是宛晨曦有錢請人代寫論文，那她又何必出去兼職打工呢？副院長的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就在系主任還想提出自己的疑問的時候，卻遭到了副院長的訓斥，并說現在不是談論這些問題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處理宛晨曦這顆毒瘤。
院領導們都不是傻瓜，如何聽不出來副院長的意思呢？就連院長提出反對意見，卻被副院長以那些確鑿的證據為理由，反駁得啞口無言，那他這個小小的系主任又能怎么辦呢，只能無奈地苦笑，心中為宛晨曦感到惋惜。
畢竟證據確鑿是事實，就算他們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也于事無補，若是宛晨曦沒有辦法拿出更具有說服性的證據出來，那么宛晨曦的罪名就算是坐實了，哪怕別人懷疑也沒用，在事實面前，一切都以“證據”說話。
“主任，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眼下又能怎么辦呢？好了，主任，我先謝謝你的好意，或許這件事你不應該插手。”
確實，這件事已經超出了系主任的能力范疇，若是系主任繼續堅持要幫助自己的話，或許他的下場不會比自己好多少，宛晨曦也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到別人，特別是對自己好的人。
見宛晨曦的態度堅決，系主任重重地嘆了一聲，搖搖頭無奈地嘆息道：“罷了罷了，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不管了，也不是我能管的，希望你離開學校后，不要記恨學院對你做出的處理，也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來，不管怎么樣，你都要樂觀的看開一些，我的話就說到這，你好自為之吧。”
話說完，系主任明顯沮喪了許多，臉上無不帶著溢滿的苦澀，作為一個老師，連最基本的為學生做主都做不到，還讓他怎么有臉繼續在這里待下去呢？
沒有等宛晨曦回答，系主任就站了起來，步履沉重而又蹣跚地走出了答辯教室，只留下滿腹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