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旅行箱里的東西,體積有大有小,以小的居多,從包裹報紙的形狀上來看,應該又以玉件和雜件居多。
這一次,唐易直接在開箱的時候就掃視起來,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一件最大的東西上面。
這件最大的東西,確切的說是長,而且兩頭大。長約半米,橫在旅行箱最里側。雖然包著報紙,但是也能看出,中間是一根細桿兒,其中一頭偏大,像個扁圓的盤子,直徑應該在二十厘米左右,另一頭像個疙瘩,直徑在十幾厘米。
“沒想到,除了雍正茶葉末釉描金蝙蝠紋水盂,這老大爺還有一件寶貝!他這都是從哪里淘換的?這事兒,交易的時候可得問問。”唐易心里暗暗思忖,就等著老大爺往外拿這件了。
這里面,司馬六看上的東西也不多,只是拿了一件留青竹臂擱上眼。所謂留青,就是利用竹子的表面的青皮作為雕刻的圖案,圖案以外的青皮被剃掉,露出竹子的肌里。
不過這一件看似像是老東西,竹肌已經發紅,留青部分已經泛黃。
竹臂擱的雕刻圖案是野渡橫舟,取自韋應物的詩“野渡無人舟自橫”。這竹臂擱還有落款:壬寅冬日,希黃制。
司馬六仍舊看了看唐易,唐易這次直接說道,“如果是三五千的,就留著玩玩吧。”
這攤主一聽,立即朝司馬六伸手,他是看出來了,這兩位里面,唐易是掌眼的;眼前這位都是聽他的。但是這個價兒,本來他也不會出,而且唐易說的“玩玩”讓他有點兒不爽。
司馬六本來買了水盂,正好想來一件臂擱,一起擺在案頭,共同提升逼格。所以,他有點兒不甘心,擺手道,“不忙收啊,三五千是我開的價兒,你好歹回個價兒啊!”
說的沒錯,人家開價了,你說不行,你得回個價,不然這買賣做得不講究。
攤主接口道:“這可是張希黃的東西,少了十萬不賣!”
司馬六一聽,便直接遞給了攤主,而后又看了看唐易。唐易本來不想多說,但攤主口氣太硬,他便笑著說道:“十年前,就在燕京,有一件一模一樣的張希黃竹臂擱,就連落款都一樣,拍了一百六十五萬。”
攤主臉一紅,沒再說什么。他也確實說不出什么來,因為唐易并沒有直接說他的東西是真是假,而是說了另一個事實,這個事實查拍賣年鑒能查到,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攤主本來其實可以強辯:一樣怎么了?一樣的不會做兩件?但是在行家面前,這種話太蒼白了。他既然已經看出來了,唐易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行家,還是少招惹為妙。
張希黃這個人,是明晚期赫赫有名竹刻大師,特別是擅長留青陽刻,其中又以風景樓閣為最。他的留青竹雕,十年前都是百萬以上的價兒,這一件臂擱顯然是件仿品。
不過,仿品也有好有差,這一件工藝還算可以,年份也有個幾十年,所以唐易才說三五千買了玩玩還行。
司馬六一聽唐易說出拍賣紀錄,當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說這唐總真是神了,不僅懂,還能記住這么多東西。
兩人繼續看,結果,唐易看上的東西,又是到最后才拿出來。
這一次唐易沒搭手,直接開口道,“再不看就沒了,大爺,這件我上手看看吧!”
這時候,旁邊有個偏瘦的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男子,居然立即伸手,從攤主手里把報紙包拿了過來,拿到之后似乎還不好意思地朝唐易笑了笑,“不好意思了,我嘴慢,手快一點兒。”
這個,唐易沒話說,誰先搭手誰先看。他是沒注意到這個金絲眼鏡,大部分人都在看自己的東西,這個人卻注意唐易好久了,心知這個年輕人眼力恐怕了得,跟著唐易在觀察呢。
金絲眼鏡打開了報紙,里面居然是一盞青銅油燈。
這油燈的燈盤,是個凹槽圓形,里面還有一根豎起的三棱形細柱,這凹槽是放油用的,這細柱是固定燈芯的。燈盤下面是一個細柄,柄上還有出邊的云紋,好似兩個小翅膀。
最有意思的是這個燈座,是一只禽類的爪子,抓在一塊如意頭模樣的底座上。
金絲眼鏡拿著這只油燈仔細看了起來。此時,唐易卻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使得金絲眼鏡一怔,而后他也自言自語了一句,“不像是先秦的東西啊!”
先秦,自然指的是嬴政一統六國之前。青銅器這個類別,到了秦漢以后,已經沒什么太頂級的東西了,重器主要集中在夏商周。而且,這不是什么鼎尊一類的器型,只是一盞普通的油燈。所以,唐易這一嘆氣,加上他自己的斷代,頓時讓他覺得這東西意思不大。
當然,意思大不大,也要看是誰。要是一個普通的入門愛好者,就是一件普通的青銅器,只要是老東西是真品,也不會有如此感覺。
不過,這金絲眼鏡是古玩城一家店鋪的老板,今兒是抓貨來了,這東西要是往外賣,碰上喜歡的而且能賺錢的買主可不容易,他覺得很難賺錢。
“最低什么價兒?”金絲眼鏡問攤主道。
“少了十萬不賣!”也不知道是因為唐易在看著他,還是想為剛才的事兒找回面子,攤主居然又說了和剛才那件竹臂擱同樣的話。
金絲眼鏡一聽,臉色頓時變了,心說我特么擺到店里,也未必能賣這個價兒!“打個一折,我給現錢!”
一折就成了一萬,攤主一聽,又是直接伸手,意思是拿回來。
“兩萬!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兒,好歹是件像樣的東西,這價你不好找了!”金絲眼鏡沒松手,又道。
攤主依舊搖了搖頭,又把手伸了伸。
金絲眼鏡有點兒置氣了,“好,我看誰能出更高的價兒!”將油燈還給了攤主。
攤主剛接過來,唐易就搭上了手,“我再看看!”
攤主略有猶豫,“你可聽好了,一口價兒,就是剛才的價兒!”
“我不看怎么應啊!”唐易笑笑。攤主這才撒了手,唐易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