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爐里面還有香灰的痕跡,之前在那戶人家里,應該是做香爐用的。這香爐高二十多厘米,比一般的香爐要大不少。
“唐總,您看這是老東西吧?”老龐先問了唐易一句。
“明末清初的東西。”唐易點點頭,“圈口還有回紋,三足還托了底,真是夠復雜的。”
文佳盯著看了看,也問了一句,“不是宮里的東西吧?”
“豈止不是宮里的,根本就不是華夏的。”唐易應道,“明末清初,華夏沒有這樣的東西。或者我應該說,這是17世紀中葉的東西。”
“啊?”老龐叫道,“這客戶,上月開始走背字兒,我仔細看了下,這東西有問題,而且他也是上月在家里擺了這東西開始在祖宗牌位前敬香。”
唐易笑了笑,“這客戶的祖上是不是特別痛恨鬼子?”
“難道這香爐是倭國造?”文佳問道。
“沒錯,倭國連文字都是借了咱們華夏的,這古玩器物,很多也是借的。這香爐,借了宣德爐的形,卻搞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紋飾拼湊,有點兒畫蛇添足了。這東西不多見,從華夏流到倭國的東西多,倭國古董過來的少。”唐易解釋道。
老龐連連點頭,“沒錯,這客戶的爺爺是參加過抗戰。我當時可想不到這一點,只說拿回來研究一下。原來是這樣!”
文佳撫掌大笑,“你看看,老龐,說什么來著,你一開始還不說!這不是解決了?”
老龐道,“這客戶,還號稱是個玩古玩的呢,壓根兒就沒看出是倭國造的東西。得,你們吃著,我出去給他打個電話。”
老龐過了十分鐘才回來,“好嘛,這客戶非要見見唐總,說好容易遇見個能交流的專家!”
“那就見見吧,顧客就是上帝嘛!”唐易道,“今兒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兒。”
“行,那我讓他過會兒到店里等,正好把他的香爐拿走。雖說不能往家里擺了,也得讓他自己處理。”老龐點點頭。
吃完了飯,他們回了法器店,侯如海也去了。不多會兒,那個客戶就來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的,魚尾紋挺深,一臉喜相,一看就愛笑。打扮得挺有派頭。這也是,能花大錢看風水的,都不是窮人。
“唐總,久仰久仰!”客戶遞上了一張名片,原來是個影視公司的老板,名叫司馬六。
這名兒有點兒怪,要是再開輛馬六就更合適了,不過人家有司機,開的是賓利。“司馬總的名字挺有個性。”唐易接過名片,也還了一張。
“嗐,別提了!本來我應該叫司馬陸,可報戶口的時候,登記的人是個棒槌!問我媽:哪個陸?我媽就說:就是大寫的六。到最后辦完了,一看,居然寫成了這個六!據說我媽當時就急了,那個登記的還振振有詞:這不是大寫么?阿拉伯數字才是小寫!后來想再改,可我爸說,六也不錯,六六大順嘛,最后也沒改。”
眾人哈哈大笑,氣氛一時間輕松不少。
唐易也沒想到這個司馬六這么有意思。他顯露的,未必是真性情,但是卻讓人覺得舒服。這就是為什么有些人招人喜歡的原因,最起碼表面上得隨和灑脫。
到了二樓的會客室,擺上茶水,幾人坐定。司馬六指著擺在桌上的香爐問道,“唐總,這倭國在咱們華夏明末清初的時候,能造出這么好的東西?”
唐易大體給他講了幾個判斷要點,司馬六拍起了巴掌,“這東西,我只能從包漿看到清早期。唐總這一講解,豁然開朗,豁然開朗啊!”
司馬六一看就是有底子,雖然算不上高手,但也不是外行,唐易接著問道,“司馬總,你這香爐怎么來的?”
“早市地攤早市上來的!別看我搞影視,我對什么明星的不感興趣,我喜歡老東西!平時最喜歡逛地攤!尤其是一周一次的地攤新開的第一天一大早!”司馬六一說起古玩地攤,還真就像色狼見了美女一樣,興致就起來了。
當時,司馬六正碰上一個攤主剛拖著大箱子到地方。
老逛古玩市場早市地攤的人都知道,以前叫守袋子,現在叫守箱子。
怎么呢,地攤區一般只有周末開,這第一天開的時候,很可能是攤主把尋摸了一周的東西帶來的時候。這攤主一早帶著東西來,往外拿的時候,就是見到好東西最有利的時候,拿一件就會有人接一件,見到好的,接著就可能成交。
早些年,攤主都是拿著蛇皮袋子、尿素袋子什么的,這些年一般都是大旅行箱了。等到東西全擺上了攤子,那基本上都被守箱子的人過了一遍了,而沒被買走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了。當然,這也不是絕對,不過卻是一個常見現象。
守箱子的人,一個個都像餓鬼似的,一個眼神兒。不過身份區別可就大了,沒準哪個穿著老頭衫蹬著布鞋的人,就是個億萬富豪。
這攤主第一件拿出了一件報紙包著的瓷器,被一個人抄走了,打開一看,我去,釉面賊光閃閃,估計燒出來沒幾天。那伙計郁悶得夠嗆。
第二件報紙包著的,就是這東西,被司馬六搶到了。這東西雖說抓在司馬六手里,可都在看,這包漿是大開門的,幾百年的東西是沒問題了,就是造型有點兒復雜。尤其是三足底下還有個銅板底子。
不過,確定了是件老東西,那最起碼心放了大半。司馬六正好想買個香爐,倒不一定是銅的,可總得是個老的吧。這叫想什么來什么。不過他有點兒喜形于色了。
攤主挺油,看出來了,便叫了個狠價兒。最后,司馬六花了兩萬才拿下。
這東西現在的市價兒,其實最高也就是這樣了。從地攤上拿,高了。這攤主是玩了個心眼兒的,第一個故意拿出個假瓷器,第二個是真東西,就格外引人注目。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自己也吃不準這銅香爐,總得往高了賣才保險。
古玩行里,都特別喜歡玩心眼兒,真假不用說了,價錢也是一方面。因為古玩不是批量生產,基本都是獨一無二,所以價錢沒有可比性,多高多低都能說出個三四五六來。誰會玩兒,誰就能多賺少虧。
司馬六倒不在意買得略高。問題就在于他找了不少人看,但他的圈子里高人有限,都沒說到點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