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想買,哪有功夫擱這兒扯犢子,早就問價砍價了。
當然,文佳也不是真的想買,只是先摻乎一下子再說。
唐易笑了笑,“最低多少錢?”
這一問,眾人的目光又一起投向唐易。這么問,很可能是真的要買了,而且不是個外行。
老板在亂哄哄的人群之中皺了皺眉,“兄弟,你總不能讓我連本兒都保不住吧?”
文佳也是一愣,看了看唐易,眼神中的意思是:你真的想買?
唐易給了一個肯定的回應,而后又對老板說道,“太亂了,咱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這句話一說,人群中有人不樂意了,就好像東西是他家似的,“在這兒談唄,我們也跟著學習學習。”
還有人低聲嘟囔著,“裝什么大尾巴狼。”
老板想了想,對人群喊了一聲,“還有想要的嗎?有的話一并去談談,不過,湊熱鬧就算了,這位先生我看是真想要。”
老板自然是想多賣錢的,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抬價的機會。不過,他也不想瞎起哄的人跟著去,打亂談價不說,事后大嘴巴亂說,成交價兒可能就抖落出去了。
此時,只有那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說了一句,“我有意向,但是兩萬我肯定不拿!”
“行,你跟著來吧。”老板讓旁邊的攤主幫忙看著攤子,沖唐易和黑框眼鏡點了點頭。
老板拿著卷起的這幅字兒在前面走,他們在后面跟著,還有幾個人想看熱鬧,也跟了幾步,文佳冷冷回頭掃視了一遍,這幾個人竟然就此停住了腳步。
老板帶著他們到了樓梯間,而后往下走到一樓和二樓樓梯中間的一處拐角,站定,“看兩位都不是外行,都說說價兒吧。”
唐易看了看黑框眼鏡,“您先來?”
黑框眼鏡猶豫了一下,“還是您先來吧!”
“好,八千,圖個吉利,也是我的最高限度。覺得出不了的話,我這就走,您和這位先生再談。或者說這位先生愿意出更高的價兒,我也可以先走。”唐易掏出煙盒,給老板和黑框眼鏡派煙。
老板接了,黑框眼鏡說“不會”。
唐易點了煙,“我這人不喜歡啰嗦,話已經說完了。”
老板也點了煙,看了看黑框眼鏡。
黑框眼鏡突然笑了笑,對唐易說,“小兄弟你別把氣氛搞這么緊張嘛!都是同道中人,一起談談也無妨。”
唐易也沒有繃著臉,“老兄,我沒緊張,我只是一口價兒。你要是心里定不了,又不嫌我礙事兒,現在可以和老板談啊!”
老板也笑了笑,對黑框眼鏡說道:“那您最高能出多少。”
黑框眼鏡歪著頭想了想,“我也是八千最高了。”
唐易估摸著他就會說這個,因為如果他能出價更高,那就不用說剛才那些曲里拐彎的話;如果報出更低的價兒,那老板恐怕就會拱手請走了。
“對不起,兩位,這個價兒我出不了。兩位都是明白人,我說了,兩萬收的。倒是可以虧著賣回回血不假,但是不能虧太多。這么著,我也痛快一回。你們最高限度都是八千,我最低限度是一萬五。”
“好,痛快。回見。”唐易說完,扭頭就上了樓梯。文佳一看,自然也跟著上去了。
“哎?你還真是一口價兒啊?”老板連忙跟了一句。這句話自然不是話面兒上的意思,這是想叫住唐易,但總不能說“可以再便宜一點兒吧”?
唐易直接沒做聲,很快走了上去。
“怎么個意思?欲擒故縱?”到了三樓的樓梯間,文佳這才低聲問道。
“那個黑框眼鏡蠢蠢欲動,但是卻又拿不準是不是和珅的真跡,磨磨嘰嘰。老板就是想利用兩個人抬價兒。所以,三個人沒法談。”唐易道,“你看吧,咱們走了,那個黑框眼鏡也不會買。”
“嘿嘿,如果他不買,老板拿著字兒回去,大家一看沒成交,恐怕也不會有人買了!”文佳笑道。
“他不會拿回去的。拿回去,這買賣短期內再也做不成了不說,還會有人多嘴多舌,說這是假貨,說他的攤子不行。”唐易道,“現在他會再往下調調價兒,指望黑框眼鏡買下來。但是我估計,他就是真調到八千,黑框眼鏡也不會買。”
文佳臉上一喜,“那咱們找個遠點兒的僻靜地兒,等著他找咱們?”
“嗯,就是這個意思。”唐易說著,從三樓走出了樓梯間。三樓是店面區,唐易走出樓梯間之后,在一處顯眼的店面門口一側站定。
文佳知道還得等一會兒,“我說,這真是和珅的真跡?”
“紙對,墨對,字形用筆都沒問題,不會有假。”唐易應道。
“看來那個黑框眼鏡還有點兒本事。”
“他們都是在氣韻上討論,這是感覺上的東西,誰都能說,可誰也不會拿來當憑據。其實古玩鑒定,完全可以用排除法,找不出毛病,假的也是真的。”
“關鍵和珅不是什么書法大家,確實不好斷定。”
“和珅這個人,被影視劇給埋汰了,其實他很有才華,藝術水準也不低,他要不是為了討好乾隆,刻意模仿乾隆的字兒,絕不至于現在這個水準。玩弄權術、貪贓枉法,和才華那是兩碼事兒。”
“是啊,我小時候,就聽胡同里幾個懂書法的老爺子念叨:別學乾隆爺的字兒,他就差沒給茅房題詞了。”文佳嘻嘻笑道。
其實,乾隆自幼接受漢化教育,文化修養很高,詩詞書法水平也不算低。之所以很多人對他的字兒嗤之以鼻,主要是他寫詩題字太多了。你要是二王四家的水平也行,后世恨不能你多寫多題呢,可問題是他雖然水平不低,可也稱不上書法大家。這樣一來,就容易被人詬病。
唐易也忍不住笑了,心說燕京這胡同串子里的老人兒嘴挺毒,“和珅的藝術水準不光體現在書法上,還有這么一段我覺得算是靠譜的推測。《紅樓夢》就是他在乾隆面前周旋之后拯救的,這書名,實質上也是他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