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臉膛剛說完,旁邊一位黑臉胖子緊接著接口,“剛才朱先生鑒賞了釉里紅玉壺春,現在侯先生鑒賞了范寬絹本山水,看來早來有早來的好處啊!要是按照邀請函的時間來,人多嘴雜,我們哪有機會聽到如此高論?”
這時候,那個白發瘦臉的男子微微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看來這位應該就是朱先生了。
想必,朱先生和侯先生算是懂行的,是被一旁的幾個暴發戶捧著來的。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唐易走到了這幅畫前,端詳了起來。
以唐易今時今日對古玩的感知力,看透這幅畫,那真是分分鐘的事兒。尤其是腦海中出現紫色龍形之后,仿佛龜甲的靈力和唐掌門的神識,都已完全成了唐易自身的能力,圓熟貫通,不著痕跡。
“這位朋友,想來也是懂畫的人。”侯先生見唐易看了半天,不由得注意到了他,上前招呼了一句。
“略懂。看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侯先生。”人家搭話了,唐易自然也不能不應。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侯先生是什么成色,加個“大名鼎鼎”純屬舌頭滑了。
侯先生仿佛十分受用,“小兄弟抬舉了,在侯如海,不知對這幅畫有什么高見?”
侯如海是燕京的一個畫家,得意之作每平尺的價格已經到了萬元上,可以說不算無名之輩,所以他自己也是有點兒架子。不過,燕京這地方,天子腳,能人輩出,每平尺賣到萬元的畫家不說多如牛毛,但頂級藏家是看不上眼的。請用小寫字母輸入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觀看最新最快章節 唐易一聽這名字,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一如侯門深似海,一個大老爺們的名字,帶著點兒豪門怨婦的氣息,確實有點兒違和。
“這幅畫是宋絹的本子。”唐易淡淡應了一句。
“那還用說,侯先生都說過了,年輕人要多學習,少干拾人牙慧的事兒。”旁邊的那位白發瘦臉的朱先生鄙夷地看了唐易一眼。
噢?這就是那位鑒定釉里紅玉壺春的朱先生了?唐易回敬了一眼,看到了朱先生臉上鄙夷的神情。
本來,唐易不想多說,這畫兒無款無印,真正的行家哪怕眼力頗高,也是不會輕易入手的。
但是,朱先生的這句話,讓唐易很不舒服。
“朱先生氣宇軒昂,要是和侯先生一個姓,并駕齊驅,就更妙了。”唐易微笑道。
朱先生一愣,文佳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朱先生臉瘦顴骨高,皺紋密集,確實不像“豬”,更像“猴”。
周圍反應過來的也忍不住輕笑起來,朱先生恍然一悟,登時滿臉怒容,不過這朱先生的確不是個惡俗的人,并沒有開罵,而是氣咻咻說道:“年紀輕輕,逞口舌之利有什么用?啃老揮霍,也不嫌丟人!”
顯然,他把唐易當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年紀輕輕就附庸風雅來拍賣會嘚瑟。
而侯如海也在旁邊添了一句,“年輕人,不懂不要裝懂。”
話音剛落,唐易突然目光如電,犀利地看向侯如海,“侯先生的意思,這幅畫是范寬的真跡?”
“那是自然!侯先生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對款對印的人,看看筆法就能鑒定!”朱先生在一旁傲然道,那神態,好像在自夸一樣。
侯先生也點了點頭,“定是范寬真跡無疑,這次拍賣會看來是要掀起一個嘍。”
周圍一片附和聲。
“這畫到不了宋。”唐易穩穩開口說道,聲音不大,但極具穿透力,眾人不由得子住了口。
明明一開始說是宋絹的本子,現在又說到不了宋,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被嗆了幾句,面子上掛不住,就開始起沖,就開始胡言亂語了!侯如海此時又恢復了優越感。
“這位小朋友。書畫這東西不比別的,尤其是這幅畫沒款沒印,沒有個幾十年的筆墨功力,哪能看明白?這是真功夫,不是花錢能買來的!”侯如海頭微抬,言語之間鼻孔中接連噴出幾道氣息。
“我剛才沒說完,這是宋絹的本子,卻不是宋人的手筆。”唐易不卑不亢。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說不是宋人的手筆,憑據在哪里?”侯如海接口道。唐易這種淡然而出的氣勢,不由讓他的口氣軟了幾分。
“看諸位的年紀,都是中年人了,不知道有沒有看過大話西游?當時唐僧埋怨觀音姐姐給悟空的那個金剛圈尺寸太差,前重后輕,左寬右窄,帶上之后很不舒服。嗯,很不舒服。”唐易笑了笑。
朱先生不屑地一笑,“故弄玄虛。”
“范寬是什么人?不僅僅是畫壇的一代宗師,他長年居住終南山,感悟山川靈秀,俯仰天地變化,更是一位國學大家。他畫出的畫兒,怎么會讓人這么不舒服呢?”
唐易沒有停口,指著這幅畫說道:“蒼山霧靄本是厚重的背景,卻配上十分淺薄的流云和溪水,這不是前重后輕是什么?左側的亂石多而壓抑,右側的枯樹少而凌亂,這不是左寬右窄是什么?”
“當然了,這只是智者見智的東西,不能完全當做憑據。”唐易突然抖了個包袱。
文佳暗笑,又要裝逼!
“最關鍵的問題,在于墨色和絹本不匹配,如果是宋代的老絹老墨,會讓人感覺渾然一體,但是宋代的老絹,后世著的墨色,就不一樣了。這幅畫做舊的手法很高明,但既然是做舊,總有百密一疏的地方。看,這一條枯枝的邊緣做舊不徹底,明顯和背景有差異!”
唐易侃侃而談,旁若無人。侯如海的額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侯先生,你懂畫兒,但是專注于一山一水,一石一樹,卻忽略了整幅畫的大格局。再說了,這畫兒是雖說是行活兒,卻不是普通的大路貨,是有名的‘乾隆片兒’!乾隆年間做高仿的能人太多。這鑒古,和學畫不一樣,有時候幾十年來,也就是個皮毛。”
唐易把“幾十年”這幾個字咬得挺重,算是回敬了侯如海。
“啪啪啪!”圈外突然響起了鼓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