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又問呼風和毛逐看到沒有,他倆都說老黃往瘦子相反的方向走了,應該是走到了市場里面的店鋪區。
“這只碗真是瓷里村蛋偉家里做的么?”唐易自言自語道。
“這個叫老黃的胖子有點兒詭異,少招惹為妙。”呼風沒有正面回答唐易的問題,悄聲說道。
“走吧,進去轉轉。”毛逐道,“有事兒躲也躲不開,沒事撞也撞不上。”
三人繼續往里走,繼續逛著地攤。在擺地攤的人當中,有不少是專門賣碎瓷片的,成堆的碎瓷片倒是有不少真的是明清官窯的。
當時的官窯要求很嚴格,只要不合要求,都得敲碎。這也正是官窯件件精品的原因之一。
除了敲碎的,還有很多在其他情況下搞碎的,比如裝運,所以這瓷都挖出來的碎瓷片確實很多。對于初學者來說,買一些碎瓷片學習,價格實惠量又足,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對唐易和毛逐這樣的人來說,肯定是不感興趣了。
在逛攤的時候,他們還發現了很多青花梅瓶,多是高仿元青花和永宣青花。
唐易一邊走一遍和幾個攤主閑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幾年前曾經掀起過一股梅瓶風潮,從瓷都成車成車地往外拉梅瓶,高仿低仿都有,結果量太大,最后連門外漢都不買了,囤積下了大量的梅瓶。
“那幾個,好的,五百一個,這邊的,兩百。”在一個靠近廣場中心的攤位前,一個頭道。
“過了這么多年了,鬼叔高仿的宣德青花梅瓶還是不好賣!大莊家說有專家認出來,看來正是因為假貨太多,人家的警惕性提高了!”唐易暗暗思忖,心里也有點兒好奇,便問攤主道:“當年梅瓶是怎么火起來的?這元青花和永宣青花哪能這么好仿?”
“別提了,一開始仿得是萬歷梅瓶。梅瓶不是裝酒的么?當年好像有個很大的釀酒公司,因為一個明代酒窖中的梅瓶打起了官司。有個人看到了機會,跑到我們瓷都來做了一批仿制明代的梅瓶,運到天府省一處距離釀酒老窖不遠的地方埋了起來。過了一陣兒又去挖,說是挖到了一個萬歷年間的酒窖。”攤主恰好知情,也愿意介紹。
“結果呢,一個臺島的古玩商到了地方入了局,花了一大筆錢全買了下來,定做梅瓶這哥們發了。事兒也趕巧兒,不久之后,瓷都附近的工地上真的出土了一批元青花梅瓶,好幾十個呢,這可不是高仿品,實打實挖出來的!這下子好了,那一陣兒家家做梅瓶,梅瓶風靡華夏界!”
“還有的更狠,不僅做梅瓶,還裝上點兒老酒。有人還真喝了,嗐!住院的也不少啊!”攤主說到最后晃了晃腦袋,“仿品泛濫,真的也跟著不好賣了!”
攤主的樣兒,既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嘆息痛恨,很難形容,可能他的心情也比較復雜。唐易說了句客氣話,“跟你長見識了”,目光又大致在攤子上掃了一遍,準備就此離開了。
不過,就在此時,他的目光卻被攤子靠近攤主一角的一只青花大碗給吸引住了。
這碗比那只“邢窯白瓷碗”還要大,看起來很端莊,青花發色很明快,在濃重與淡雅之間,碗的外壁是一條游龍。就在碗沿上,從右往左寫著讓人無比熟悉的六個小字:大明宣德年制。
剛說了永(樂)宣(德)青花梅瓶被仿制得臭大街了,這攤子上的宣德青花梅瓶就好幾個,沒想到還有一只宣德青花大碗。
只是這碗太大了,而且胎體厚重。唐易拿起來的時候,得雙手才能拿穩。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幾遍之后,唐易問攤主道:“這個大海碗吃拉面不錯,也兩百?”
“我給你說兄弟,這個碗可不是高仿,我看是到代的東西。”攤主看了看唐易說道。
“拉倒吧,青料就不對。再說你看看,外壁還好,碗里面的釉面磨損痕跡太重了,你見過拿著官窯這個用法?這么大,我真是想用來吃拉面!”唐易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呼風在旁邊看了看這只碗。雖然寫著“大明宣德年制”,但是青料首先就有問題,不像國產料,卻也不是宣德官窯青花所用的蘇麻離青。再就是唐易說的碗內的磨損,雖然唐易說得很夸張,但確實能看到一些上下走向的痕跡,就算是吃飯用的,誰能把碗吃出這樣的痕跡來?
看釉問題倒不大,典型的“亮青釉”,而且釉面不太平整,也是“橘皮釉”。這些都是宣德青花的特點。
“我也沒說是官窯啊!”攤主一聽唐易說“青料不對”,就知道他是個行家,“這釉面的感覺,肯定不是高仿的,我看連清仿的都不是,就是明本朝的,可能是民窯中的精品。”
“你這么說,倒還有點兒意思。只是就算是明代民窯,也不是精品,你看著龍嘴,像個豬嘴。”唐易接口,“你就說多少錢吧。”
“兄弟你也別逗我,我看出來了,你是個行家,買了吃拉面這種話就不要說了。你貶了這一通不就是為了買么?這碗胎釉不錯,又是個老東西,我給你說個實在價兒,六千,少了一分錢我也不賣。”
“兩千!”唐易說罷,拔腿就要走,攤主卻笑著看著他,半點兒沒有要攔的意思。
唐易都走出一步了,攤主還是不動。
毛逐不傻,知道唐易再回來就一分錢講不下來了,立即說道,“我說老兄,這碗估計你擺了很久了吧,上面的灰都挺厚了,兩千你不賣不要緊,多少你再讓點兒不是?”
攤主瞥了一眼唐易,唐易已經走到旁邊的攤子前了,低頭看了起來。
“六千真是實在價兒,不行真的別談了!”攤主對毛逐高聲說道。
“老板沒你這么做生意的,這遍地的攤子,哪有不講價兒的?”毛逐笑著說道。
還沒等攤主開口,唐易卻突然轉身對毛逐說道:“別跟他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