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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圩六聞 奉魚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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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妃身為太虛真人唯一的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凡人出手。

  而眼下這些曾經誓死也會追隨龍陽的人,此時反倒成為了“虞朝”最大的敵人。

  面對大殿外昔日的飛魚衛,龍陽依然冷傲。

  不知從何時起,龍陽臉上多出了看淡世間百態的從容。

  “人立于天地間,何懼仙魔鬼神。仙師曾對我說:莫要因魚自誤!

  如今看來,我龍陽是在因虞自誤罷了……

  凡人再世,因魚而一心。你們不懂,不代表我龍陽不知!

  今逢亂世,虞朝亡了也好!省得我龍陽背負千古罵名……”

  一番慷慨激昂地陳詞之后,龍陽隨手除去金絲龍袍,向著大殿外的臺階奮力一扔。

  仍然忠心護主的百余飛魚衛,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似在表達對龍陽的敬意。

  魚妃只得選擇沉默。

  身為龍陽之妃,她必須尊重所愛之人的決定。

  她也知道,作為天界魚仙,一定可以護龍陽周全。

  墨晴也不再是之前那般呆頭呆腦的樣子,冰冷地盯著殿外數千人之眾,向魚妃開口。

  “只要主人吩咐,墨晴一定殺光這些逆賊!”

  魚妃一把拉住墨晴的手,生怕她行那沖動之舉。

  “陽哥,我們走吧,離開這里……這樣的江山和子民,不值得你用心愛護!”

  龍陽沉默三息,轉而沖著跪在身側的那百余飛魚衛說道。

  “放下你們手中的兵器!龍陽相信,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話雖如此。

  卻沒有一個人放下手里的兵刃,反而在一聲爆喝之中,那百余人視死如歸般沖進人堆……

  聽不到痛苦的呻吟聲,看不到為活命而求饒之人。

  只有百余具倒下的尸體,還有汨汨而流的鮮血。

  魚妃不忍再看,轉身和墨晴抱在一起。

  龍陽眼皮跳動,此刻心如刀絞。

  大殿外的數千人,依舊沒有退去的意思,似乎不愿就此讓龍陽離開。

  魚臨淵背著水色,一直站在那里傾聽,沒有邁上最后幾級臺階。

  此時猛然轉過臉,跟她臉貼著臉。

  “以后多喝茶,聽說能減肥!”

  明知道魚臨淵是在故意惹自己生氣,她依然十分配合地,張嘴咬著他的鼻子。

  終于。

  魚臨淵還是喊出了聲。

  一步十階,背著輕如和風的水色,驟然出現在敞開的大門外。

  數千人中,有不少都忍不住回頭,卻在看到那冰藍色的靚影時,久久無法自拔。

  尤其是水色那張絕美的容顏,在有些昏暗的火光里,更顯迷人。

  魚妃看到魚臨淵出現時,面露恭敬,深施一禮。

  只有龍陽在愣了幾息之后,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很少行大禮的龍陽,有條不紊地就地跪下,遙遙地沖著魚臨淵三拜,而后才起身。

  那些飛魚衛當中,終于有人反應過來,大喊一聲“來者何人”。

  距離最近的飛魚衛,迅速擺出架勢,似要將魚臨淵羈押。

  只見。

  魚臨淵依舊笑臉相迎,緩緩蹲下身子,將水色從背上放下,深深吸了口氣。

  “你們自行了斷,來世,可以讓你們為他人當牛做馬!”

  此言一出,周圍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隨即爆發出疾風驟雨般的嘲笑,無一例外是在謾罵魚臨淵狂妄。

  看著大殿外早已膨脹到極致的人心,水色無奈搖頭。

  “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念在諸位往日為善的份兒上,希望大家冷靜一些。”

  水色話未說完,周圍笑聲更烈。

  甚至很多污言穢語也摻雜在其中,令水色差點兒喚出靈犀之淚。

  還是那只擁有特殊溫度的手,還是那個一如昨日的身影,輕易拂去水色心頭的雜念。

  數千人內心生出的雜念,都能讓水主有所動搖。

  可見那龍魚之欲所誕生的,又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魚臨淵故意清了清嗓子,學著凡人的樣子開口。

  “龍陽,我只問一次,這些人你打算怎么處置?”

  龍陽深知。魚臨淵此言已然給足了自己顏面,不能不知好歹。

  事已至此,何處又有退路可言。

  “留之無用!”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洪亮如天詔。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之后每當龍陽回憶起,都由衷地心生敬畏。

  火光所照亮之處,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瞬間如同石化。

  飛魚衛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毫無征兆。

  僵硬的四肢還保持著生前的姿勢,鮮活的造型仿若尚未死去。

  但屬于他們的聲音消失了,屬于他們的氣息也消失了。

  就連水色習以為常的那些“白魚”,這一次也沒有如期出現。

  被飛魚衛拿在手里的火把,此刻也失去了生命的支點,轟然倒在尸體堆積的小山上。

  大殿前,火光大盛,熱浪襲人。

  濃煙中帶著焦糊的氣味,頃刻間沖淡了四周的血腥氣。

  當所有血肉消失,露出的竟是一副副青光閃耀的骨架。

  一時間。

  不光身為真仙的魚妃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就連距離魚臨淵最近的水色,也未感受到任何異樣。

  “他們……”

  “屬于我的魚年所剩無幾,他們正好成為了祭品而已!”

  魚臨淵說的輕描淡寫,水色聽得反而更加糊涂。

  何為所剩無幾,何為祭品而已?

  難道不是破除最后的封印,就可以再度成為“魚主”?

  懷著如此不安的心思,水色直接撲在魚臨淵懷里。

  將頭埋在他胸膛,卻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心跳,以及逐漸散去的溫熱。

  這時。

  水色才幡然醒悟。

  為何前夜在小鎮外的懸崖上,魚臨淵會突然昏厥。

  那看似尋常的“饑餓感”,居然須要如此多的“生靈”來填補。

  而且,那些象征輪回的“魚魂”也都一同湮滅在這熊熊的尸火中。

  一邊思量著,水色抱得更緊。

  那種眼前魚漸行漸遠的感覺,似乎并非空穴來風。

  魚臨淵盯著眼前的火光,輕撫著水色那一頭冰絲。

  “傻不傻,怎么我們還沒在一起,你就先白頭了。”

  水色默默地趴在魚臨淵懷里,不聲不響。

  生怕再多說一句,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

  魚就算不用說謊,也能“騙”到水。

  她很想問:歷來魚主那么多,為何從未聽說過會如此。

  她很想知道:魚年所剩無幾,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色終究選擇了相信。她堅信魚臨淵不告訴自己,自有他的道理。

  魚臨淵伸手,將幾根凌亂的發絲攏到她耳后,這才將臉埋進頭發。

  “沒事的,我這不是還在嘛!”

  良久之后。

  大殿前的火終于自行熄滅。

  魚臨淵睜眼時,那屬于凡人的黑白眼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從未出現于世間的眼睛。

  龍陽被盯著,背后發寒。

  魚臨淵的聲音再次傳來,依舊如之前那般柔和。

  “最后再傳一道天子令吧:三日后正午,雙手奉魚者可活!魚死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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