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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莊周一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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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好你的筆,坐直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許彎腰,不許低頭,手腕不能落紙!”

  蘇阮渾渾噩噩時,手上猛的挨了一戒尺,只覺得皮肉連帶著指尖都泛著疼,手里一抖,筆尖蘸著的墨就糊了紙張。

  蘇阮疼的哆嗦,抬頭時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祁文府,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喉間像是堵了什么,只發出有些奇怪的一聲“啊”聲。

  “啊什么啊,啞了就閉著嘴,學會多聽少出聲。”

  “短處露于人前,只會讓人越發看低,且讓人知道怎樣拿捏于你。”

  那遠比之前相見時還要成熟許多,板著臉顯得不近人情的男人沉聲呵斥出聲。

  蘇阮只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卻又像是很久前的事情,她剛才得了這人的承諾,說他斷不會幫著人來對付她的蘇阮突兀的生出幾絲委屈來,嘴里不能說話,只能緊抿著嘴唇望著祁文府。

  那人似是詫異眼前之人紅了眼的模樣,皺眉看她:

  “本就不好看,這般更丑了。”

  嘴里說著,眼神嚴肅的男人卻是淡漠著臉上前,伸手握住她寫字的手,整個人站在她身后時,幾乎將小巧的蘇阮圈在懷中。

  “別看我,看紙。”

  祁文府低聲說完后,將桌上的紙張換掉,然后握著她執筆的手,帶著她在紙上游走。

  “寫字時,腕上又有力,令掌虛如握卵,筆尖游走時須得講究章法。”

  “首筆為點,首點居正,小字低執,大則懸肘……”

  祁文府握著蘇阮的手,在那紙上寫上一個“祁”字,又寫上了蘇阮二字,這才松開她的手說道: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你心性還算過的去,可這字卻丑的厲害。”

  “你與旁人相比已經沒了好看的皮子,若連這字也練不好,你憑什么讓人高瞧于你?”

  說完祁文府沉聲道:

  “想要出頭,就得一步步學起,隱忍在前,蟄伏在后,積蓄好能夠讓你起伏之物才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寫好你的名字,什么時候能夠練到我滿意了,你再來讓我教你旁的。”

  “字都練不好,我就算教了你其他,走出去也是丟我的人。”

  祁文府說完之后,就直接轉身離開,嘴里道:

  “好生盯著她,寫不滿一百遍不準吃晚飯,還有,今日尋釁的幾人各打十板子,罰三個月月錢。”

  頓了頓道:

  “蘇月也不例外。”

  外間傳來熟悉的聲音,蘇阮抬頭就見到成熟了許多的金寶有些同情的瞧了她一眼,然后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幫著祁文府就關了房門,將這屋子里只留下她一人。

  屋中光線不算暗,側邊的窗開著時,陽光能夠照射進來。

  蘇阮看著桌前擺開的紙張,還有屋中的擺設,耳邊回響著祁文府的那幾句話,突然就想起了這里是哪里。

  世安苑的書房。

  蘇阮心中有些驚愕,更有些茫然。

  她試探的抽出書桌下的抽屜,取出里面的銅鏡,就瞧見自己那張曾經看了大半輩子熟悉至極已經毀了的臉。

  臉上的傷痕格外的猙獰,而鏡中的人瞪圓了眼睛。

  她慌亂朝著四周一看,入目所及既陌生又熟悉。

  “阿月。”

  書房門被突然推開,卻是先走的金寶,他進來似是瞧見蘇阮拿著鏡子,驚訝:“你怎么動了四爺的東西,小心他生氣。”

  他看了眼書桌上未動的紙筆,對著她勸道:

  “你怎么還沒寫呀,一百遍呢,要是四爺不滿意,你怕是要寫到半夜去了。”

  金寶從懷里取了個油紙包出來塞到蘇阮手中,也沒等她回話就說道:“我上次瞧見你看著人吃這月牙饃饃掉眼淚了,是不是想吃了?我托人買回來了,你趕緊藏著晚些填填肚子,別叫四爺瞧見了。”

  “還有啊,我已經跟寒山他們說了,待會兒你去領板子的時候,叫他們打輕點,只是你別讓人瞧出來,要不然咱們都得受罰。”

  金寶絮絮叨叨說完,便推著蘇阮坐回了椅子上。

  “快寫吧,我先走了,要不四爺發現了就麻煩了。”

  蘇阮張張嘴,尚且來不及說話,就見金寶跟剛才進來一樣又快速溜了出去。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書房中又只剩下蘇阮一人。

  蘇阮低頭看向手中,就見那油紙包整整齊齊的綁著,打開后里面擺著幾個月牙狀的燒餅。

  那些燒餅沾了芝麻的里頭填滿了紅糖,有幾絲浸了出來,而另外幾個白色的則是塞進了拌好的小菜,看著格外的誘人。

  蘇阮下意識的想要拿起來咬上一口,卻感覺身子被人使勁晃了晃,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就對上謝青陽那張放大了好幾倍,神情有些古怪的臉。

  蘇阮低頭看著手中,就見那里空空如也。

  不見筆墨,不見月牙餅。

  而抬頭時周圍也不再是祁家世安苑中的書房,而是熟悉的謝家廳前。

  謝青陽見蘇阮呆呆愣愣的模樣,蹲在她身旁問道:“蘇阮,你剛才夢見什么了?”

  蘇阮抿抿嘴角:“沒夢見什么。”

  “才怪。”

  謝青陽反駁,“沒夢見什么,你嘴里一直叫著什么月牙饃饃,還一個勁的掉眼淚。”

  蘇阮聞言連忙摸了摸臉上,就感覺到眼角處有些濕潤,她心中頓時一驚,連忙問道:“我還說什么了?”

  謝青陽搖搖頭:“沒說什么,就說什么饃饃,還喊了四爺,說什么你沒有……”

  他好奇問道:

  “蘇阮,四爺是什么人?你沒有什么?”

  蘇阮看著謝青陽只是單純的好奇模樣,臉上不見其他神情,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氣,她真怕她剛才說夢話時說了什么要不得的東西。

  心中松懈下來之后,蘇阮拿著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水漬,然后低聲道:

  “沒什么,我就是夢見了以前的事情了。”

  頓了頓,她才繼續道:

  “月牙饃饃是荊南那邊的特產,以前我爹常會買給我吃。”

  謝青陽原本還想追問,可聽到蘇阮提起荊南二字,又聽她說起了她爹。

  他只以為蘇阮是夢到了她過世的父親,還有以前在荊南的事情,原本想要追問的心思瞬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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