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話未說完,宋青苑那邊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服,略微梳洗后便走了過來。
在一處座位前落坐,含笑的望著這邊。
男人見狀立刻起身,拱手朗聲道,“在下李家李凱威,李子昀之父,見過錦寧縣主!”
李凱威李家二子,封號振威將軍,正三品,協助其父鎮守邊關。
在其兄李凱旋戰死之后,他已經是李老將軍之后的李家二號人物。
一瞬間,從紅袖那里聽來的,關于京城軍中勛貴李家的信息,便涌入宋青苑的腦海之中。
她入京之時,李凱威仍在邊關,無緣得見。
不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李將軍,宋青苑到是久聞大名。
“久仰!久仰!李將軍請坐!”
宋青苑表情自然,一舉一動落落大方,仿佛剛才口稱大叔的人不是她。
而口口聲聲叫她小丫頭的人,也不是對外對面那位李將軍一般。
“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
李凱威一拱手,重新落坐,目光卻放在宋青苑身上,重新打量。
一開始,他只是以看待晚輩的目光,以上位者的姿態,來觀察宋青苑。
不過此時,得知宋青苑乃錦寧縣主后,這份目光便漸漸不同。
那是一種平等以待,身份上的認同。
宋青苑見狀微微一笑,臉上未有半分不悅,動作之間也無扭捏之態。
就這么端起茶,一邊喝著一邊任人打量。
直到半響后。
李凱威收回目光,帶著歉意朗聲道,“小兒無狀,沖撞了濟寧縣住。”
“今日在下前來,一是向錦寧縣主賠罪,表達我李家的歉意。”
“二便是把小兒押來,交于錦寧縣主處置。”
果然!
李凱威一開口,宋青苑便猜測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只是那句……把小兒押來,交于錦寧縣主處置,可是……人呢?
宋青苑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下意識的便轉頭向外看去。
天依舊很藍,云依舊很白,宋家的下人依然拎著完好的蓮藕,在院內走來走去,可半個陌生人影也無。
“錦寧縣主!”李凱威的聲音,拉回了宋青苑的注意力。
他好像看出了宋青苑的疑惑,當即解釋道,“錦寧縣主幫了我李家的大忙,是我李家的恩人。”
“如今小兒做下這種禍事,豈非忘恩負義。”
“此事家父得知,十分惱怒,遂令小兒負上荊條,一路徒步至此,向錦寧縣主請罪”
廉頗與藺相如的故事,一次次的在語文課本中,被現代學生娓娓道來。
宋青苑卻沒想到,大齊朝的李老將軍,也來這一套。
只是千里迢迢從邊疆趕到榆林縣,已實屬不易,形同流放。
然而,背上還負著荊條,這恐怕……
難怪……宋青苑搖了搖頭,心中了然。
二郎已歸,按說她的信也早該到了邊關。
可李老將軍那邊,遲遲不回應,讓她險些以為,李老將軍會包庇孫兒。
誰曾想到,竟是下了這么大個懲罰。
“宋家村旅途遙遠,將軍無需如此。”
宋青苑表情淡淡,聲音中沒有起伏,眼神中也不自帶真誠,很顯然這是句客套話。
宋青苑暗自哼了哼,開玩笑,要不是為了讓李子昀受到懲罰,她又怎么會親自給老將軍寫信。
以德報怨可以,但是得分事。
像偷她定魂珠這件事,宋青苑覺得,不能原諒!
尤其是徒步負荊條來榆林縣請罪這事,沒看到本人,宋青苑也不會擅自便下結論。
哪知,李凱威聽了宋青苑的話,卻搖了搖頭沉聲道,“這點兒小罰,只是開胃小菜。”
“子昀他皮糙肉厚,又有武功傍身,當不得事兒。”
“等他到來,向錦寧縣主認罪,至于到時如何罰,還得由縣主定奪。”
李凱威說著,余光偷偷的打量著宋青苑的反應。
目光虔誠的道,“此事乃小兒之錯,若錦寧縣主有何要求,盡管提來,我李家絕無二話。”
此言說得豪氣,擲地有聲,任誰聽之也無法懷疑其中的誠意。
這也是李凱威,耍的一個小心眼兒。
他雖是武將,可在京城生活那么多年,打交道的也全是豪門子弟。
又熟讀兵法,曾會不懂得與人溝通之道。
此言看似許諾,實則是變相的在為李子昀求情,畢竟……
李凱威身子一僵,想到了當日李老將軍,接到宋青苑書信后,那副暴跳如雷,揚言要把李子昀逐出李家時的場景。
好在當時他們人在邊關,身邊眾位將軍連番求情。
才讓李老將軍,也就是他父親,怒火稍熄,暫緩把李子昀逐出李家的決定。
至于以后會不會逐出,全看李子昀的認罪,會不會被錦寧縣主接受。
可以說,李子昀是否還是李家子弟,全在宋青苑一念之間。
“錦寧縣主!”李凱威拱手,“小兒幼時便上陣殺敵,在軍營歷練,身子骨好。”
“錦寧縣主不必客氣,盡管命人拿板子朝他招呼,打完再跪上個三天三夜。”
“罰他去城中倒夜壺,刷馬桶,夜宿乞丐窩……”
一個個懲罰人的奇思妙想,在嘹亮的聲音中,緩緩吐出。
李凱威越說越來勁,隨他話音的落下,宋青苑的臉色,卻變的……及其復雜,仿佛一排烏鴉自頭頂飛過。
這人……是親爹嗎?
直到,“讓他拿著破碗去街上討飯……”
此話落下,宋青苑終于忍不住打斷。
“李將軍,李公子此時還未到,要不要我派家中的下人,過去迎一迎?”
“不必!不必!”李凱威連連搖手。
“是在下先行騎馬,過來賠罪,稍后小兒便來請罪,還請錦寧縣主稍等片刻……”
“那好吧!”
聽了這話,宋青苑也不在強求,反而與李將軍聊起了邊疆之事,聊起了京中動向。
終于在聊的口干舌燥,無話可聊之時,賠罪大軍才姍姍來遲。
說是大軍,其實只有一行五人。
其余四人皆是一身勁裝,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腰間掛著佩劍,看起來像是護衛。
只有李子昀亦步亦趨的在馬后跟著,他的身后負著荊條,白色的長袍上布滿灰塵,泥漬,褶皺。
確切的說,已分辨不出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