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又接著道,“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姜家在伯爺在時,也攢一些積蓄。”
“只是這些年用來打通關系,陸陸續續的花出不少。”
“如今變賣家產,就只能湊出這五十萬兩了。”
姜夫人的目光,又落到桌上的銀票處,似是留戀,又似是決然。
“讓老身把這最后一筆銀兩全部捐出,確是非常困難的選擇。”
“經過了日日夜夜的掙扎,才終是下定了這個決心。”
“故而來晚了一步,還請錦寧縣主見諒!”
捐出全部家產,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
宋青苑相信,已落魄的宣平伯府,籌出這五十萬兩銀子,就算沒到極限,應該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
宋青苑開口,正色道,“天上或許會掉餡餅。”
“但我不相信這五十萬兩,真的會憑空掉下,掉落在慈善基金會頭上。”
“老夫人若是有什么想法,還請直言。”
宋青苑加重了聲音。
與那位,常以本伯爺自稱的姜哲的行為來看,這宣平伯府,絕非大德大善之家。
那么傾其所有,捐出五十萬兩,這動機就變的很可疑了。
聞言,姜夫人一怔。
隨即笑道,“既然錦寧縣主快人快語,那老身自然不能再兜兜繞繞,顧左右而言他。”
姜夫人身子正了正,“還有一事,要事先告訴錦寧縣主,那便是姜哲……”
“就在前兩天,被老身逐出了宣平伯府,從此不在是姜家人……”
姜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淚花。
一向堅毅的眸子,也有了片刻的軟糯。
作為母親,要她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逐出家族,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大的魄力。
“維兒過來見過錦寧縣主。”
姜夫人喚著。
待身后男子上前,給宋青苑行禮后,便介紹道,“此子是我宣平伯府的二公子。”
“同時也是上科進士,同!進!士!”
姜夫人并未隱瞞,直言不諱道,“維兒平時學問扎實,奈何科舉時發揮失利,排名靠后,只取得了同進士。”
姜夫人說著一頓。
“雖說只是同進士,可到底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算是我宣平伯府這一代,最出類拔萃的男兒。”
說到此處,姜夫人看向宋青苑,“錦寧縣主,實不相瞞,此子非我所出。”
是庶子!
宋青苑瞬間明白了。
她就說嗎,這倆人之間,她總覺得有哪里好像不對勁。
原來并非親母子,而是當家主母與庶子的關系。
宋青苑認真的看過去。
只見姜夫人繼續道,“姜哲無狀,不但辦砸了帽兒山一事,還因此惹惱了貴人。”
“我姜家想要繼承爵位,已經是……不可能了!”
姜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神情舉止中不乏遺憾之色。
還有深深的疲憊隱藏在其中,又似是……認命了!
“如今,老身已不再多想,不敢再報那不切實際的希望。”
“為了對得起伯爺,為了讓姜家延續下去,便只能……另辟蹊徑。”
“這就是老身今日前來,為慈善基金會捐贈這五十萬兩的目的。”
姜夫人鄭重的說著。
“老身希望錦寧縣主和國師,能看在姜家誠意滿滿,以及這五十萬兩的份上。”
“允許維兒進入慈善基金會,做一小官。”
姜夫人說的直白,把自己的心路歷程,以及姜家的底細,全部拋在宋青苑面前,任其觀看。
這是赤果果的陽謀,一時之間倒也讓人覺得,足夠坦率。
宋青苑便也在沒有滋生惡感。
而是道,“姜夫人,據我所知,這五十萬兩想要買下一官位,不難。”
“尤其是令府二公子,還有功名在身。”
“再加上姜家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走動走動。”
“別說是從七品,就是正七品,從六品,亦不無可能。”
宋青苑想著,就像剛才姜夫人所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老伯爺在世時,就是在不濟,也會有三五好友吧。
如果姜家肯用錢開路,把這位二公子安插上去,外放為官,做一任通判,甚至知州,亦不算難事。
“是,錦寧縣主說的極是!”
姜夫人點頭。
“若是宣平伯府備上厚禮,老身在厚著臉皮,求上一求曾經的手帕之交。”
“或許可讓維兒外放,去做一任知州……”
“可是……以后呢?”
姜夫人問著。
“宣平伯府子孫不孝,后輩子弟只知享樂,并無進取之心,此時已成敗落之像。”
“長此以往下去,早晚會泯于眾人,變成平常百姓家。”
“或許這一輩,老身仍有余力,把維兒捧上官位。”
“可姜家的后世子孫,誰又來捧。”
“即使余力,也總有盡時。”
姜夫人強調著。
又追憶道,“老身十五歲便嫁與伯爺,做了宣平伯府的伯夫人。”
“夫妻之間不能說有多恩愛,但總是相敬如賓,互相扶持。”
“如今,老伯爺已逝,臨走前便把宣平伯府交于我手。”
“我不能讓伯位順利延承下去,已是愧對伯爺。”
“若是在不為伯府想一條出路,恐在九泉之下,實無顏面再去面對。”
“錦寧縣主須知……”
姜夫人看過來,“外放之官雖看似花團錦簇,可這花開只是一時,無法延續。”
“若是姜家能從此從善為之,修身養性,激勵后輩子弟。”
“哪怕落于泥中,也同樣有站起來的機會。”
姜夫人目光堅定,精明睿智的眼中帶著決絕。
仿似破釜沉舟,又或可說是不破不立,轉換門庭!
聽了這番話,宋青苑終于明白了姜夫人的想法。
宣平伯府既然已經承爵無望,那她便已全部家產,注資慈善基金會,搭上慈善基金會的大船。
為姜家的傳承,劃出一條明路,那就是……為善之家。
若是真能亦如她所想,以善傳家得來的名頭,未必就不及伯府響亮。
最重要的是,他們修的是善德。
耳濡目染中所培養出來的子孫,也必是潔身自好之輩。
不會再出現姜哲那種,毫無作為,毫無建樹的紈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