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突然嗤笑一聲，“以你祖父他那風流的性情，特意派人去接一個小孩兒，誰會料不到其中之意。”
關平安贊同點頭。
可不就是如此。
毫無關系的人如何會去接一個孩子。亂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何況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現在問題麻煩就麻煩在這批人身上。據我調查，當年那批十一個人，我懷疑他們還有幸存的人。”
果然！
聞言關平安瞪圓了雙眼。
“別緊張。”
關平安如何能不緊張？她原先還以為她這擦不干凈屁股的祖父無非是個兜里有兩個錢的敗家子。
就這點都已經不得了。
可如今呢？
“能確定死了十人，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關漢說是死了，可找不到他尸首。但這么多年過去他都沒出現，假如真活著的話，也許早就逃走。”
“你也說了是也許。”
梅老拍了拍她，“就是活著，他也不敢露面，他曾經是你祖父手下的一位副官。你祖父當年給他下的命令是不接回孩子不用回來。我估計這人就是有幸逃竄到國外，也不敢去見你祖父。”
“要是人在國內呢？”
梅老斜了她一眼。
這糟心孩子！
有些事情能全跟你說？！玉蓮那個小丫頭當初為何能得知她還有個親哥哥？為何一個小姑娘能順利逃出來？
他能說自己懷疑這位關漢跟當家夫人透過底？還是說那些什么姨太太的故意害你祖父唯一的女兒？
所以說都是褲腰帶栓不緊惹得禍。
“所以說，這不就是我一直讓你爹待在馬六屯的原因？省城的尾巴該處理的，都已經處理好，再加上你姥爺在當地勢力，你爹的安全沒問題。”
“可前提是，得讓你那位祖母活著，必要時候她那一張老臉就是證據，只有她會至死否認當年那樁事。還有別讓你姥爺發現你爹真正身世。葉老五如今只知道你爹是我梅白丁梅家的唯一孩子。”
關平安歪著小腦袋看著他，沉默片刻之后，“所以我姥爺當初揍我爹一頓，又同意嫁姑娘是看在您老份上。”
“別去惡意推測他。”
關平安心不在蔫地點了點頭。
“你爹就是沒有老夫，他什么姑娘娶不到手？那老家伙眼光毒得很，就他家憨姑娘能嫁給你爹是他葉家祖宗有靈。”
“對！我爹說過我姥爺故意揍他屁股，他就瞅出來有戲。我姥爺除了這件事干得不對，其他還是很好的。”
“還行吧。”
“算了，咱們大人有大量。”
“對，說的好。那一頓揍就當瞞了他的報酬。”
“唉……也只能這么想了。”關平安蹙緊眉頭，“您老還沒告訴我，我祖父如今是個什么身份。”
“怎么？你想去找他？”
“我又不傻。”
“再等等，快了，只要你祖父一退下，移民到別的國家，那時候就是你們一家人團圓的時候。”
“不，我爹不一定會認親。”
“哦？”
“太蠢了，我都不想認。”
梅老頓時爆笑出聲。
關平安無語地搖了搖腦袋。有啥好笑？她想了想，“不能給我換個爺爺嗎？我相信您老有法子。”
“親爺爺也能換？”
“為啥不行？咱們自己心里有數不就行啦。你就不能隨便把哪個光榮犧牲的好人換成是我爺爺？”
梅老饒有興致地笑了笑，示意她接著說。
“比如啥好同志為了完成任務逃避敵人，她只好把孩子掉包。哦，不行，我爹長相就是關鍵。”
梅老贊成地笑道，“對，還有一點，據說當時你那位奶奶生你爹，在場的人不少。”
“那比如啥好同志為了完成任務，被下了藥啊，一不留神就有了我爹，如今你見到我兄妹倆人就找回了我爹，這樣行不？”
七歲的孩子能想到這些問題已經很不錯，可還不行……梅老提點道，“那你爹的處境就很尷尬。”
總比沒命好。
關平安暗自腹議，卻也知不能再出餿主意，有她義伯在老爺子身邊，自然是各方面考慮了再考慮。否則也不會一直不接回她爹。
梅老拂去小孩緊皺的小眉頭，“我早就說過，你知道了沒好處，如今愁了吧？放心，還有我這把老骨頭撐著。”
“會不會連累您老？”
梅老心里一暖，“不會。沒人會跟我一個孤寡老人過不去。”
“你不是，你還有我爹，還有我和哥哥。”
聞言，梅老勒緊胳膊抱著拍了拍懷里小孩，“好，以后爺爺走不動，咱們如初給爺爺養老送終。”
“是平安啦！”
“壞脾氣的小丫頭，長者賜不可辭。”
“老頑固的倔爺爺，這詞是能這么用的呀？”
“哈哈……老夫就是一貫這么用，你能咋辦？”
“可我真不喜歡這名兒。”
“老夫這是提醒某人不忘初心，你不懂。”
“我不喜歡壞爺爺，我要去找哥哥，找義伯。”
“我也不喜歡壞孫女。走吧，還是去找小孫子得了。”
“倔老頭，你確定？”
“壞丫頭，沒大沒小。”
“改名兒”
“就是不改”
“哎呀呀，好爺爺，你就改唄。”
“都刻了字，改不了。”
“還不是您老一句話啊。”
“沒料子了。”
“趕明兒我給你找一麻袋。”
“吹，使勁吹。”
“咋是我吹呢。你咋不瞅瞅我是誰的孩子，誰的孫女，天底下再也沒有我這么厲害的小孩兒。”
“哈哈……”
葉五爺回小院時，還沒過影壁就聽到院子里梅白丁的暢笑聲。喲難得啊，老狐貍終于破功。
“回來啦？”梅老指了指關平安讓出的藤椅，“快過來坐。”
“姥爺，我給你端茶。”
萬一燙到怎么辦？梅老連忙拉住了她，“乖乖坐到小板凳上，張阿姨會倒。一切可順利？”
葉五爺點了點頭，“猜我還見到誰？”
“老姜？”梅老存心逗樂子，“仇人相見沒分外眼紅？”
“大晚上的咋可能是他？”入座的葉五爺搖頭，“是當年那一位司令，沒想到他還記得我。”
梅老斜了他眼，失笑地虛指點了點他，“你啊……還是當年的那個你。”老夫就服你厚臉皮這一點。
“還行。”
梅老笑了笑，“明天還有什么安排？”
“該見了都見了。接下來就等喝老齊家的喜酒，等回去前再拜訪幾位首長，這一趟就算是結束。”
識時務者為俊杰。
不愧是深記祖上教訓的葉老五。
梅老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目光。這要是葉老五還想明天親自上門拜訪誰誰，他都要忍不住出言點醒。
這樣就很好。破了當初誓言卻沒軟了骨頭，這才是故舊眼里的葉五爺，也很符合他的作風。
“來都來了，多住幾天。”
“咋地，舍不得孩子？”
“那是當然，誰稀罕你個糟老頭子。”梅老揶揄地笑道，“我家浩然如初可還沒開始逛四九城。”
“等等……”葉五爺擺了擺手，“這都是啥破名兒？”
關平安往梅老身后一縮，朝他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您老可堅持住！
“關如初！”
誰啊？
我沒聽到。
“關平安！”
“到！”
“小尾巴藏好。”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