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夸出花的趙傳元連連打著噴嚏，那一雙所謂像絕了他祖母的眼睛更是朝四處一個勁兒地掃描。
關有壽與馬振中相視一眼。
“明天集合。”
“就這事啊？”馬振中不解地看著他，本來就說好年后等通知繼續學習。“用得了神神秘秘的？”
關有壽微微搖頭，“讓園子把話說完。”真要這么簡單，壓根沒必要防著四周是否有人靠近。
趙傳元一想到剛得知的小道消息，再細想一邊他爹所言，看向馬振中的眼神就帶了一些遲疑。
“瞅我干啥？”馬振中蹙眉細想，很是好好回憶一遍自己在年前培訓表現，“我沒犯錯誤啊。”
“不是你，也不對，不是咱們。”真是越說越亂，趙傳元索性決定他聽到啥，來個有啥說啥。
“旁邊一個公社在昨天已經清理各個生產隊的賬目。據說這次又是清倉庫，清財務清工分。”
馬振中立即瞟了眼哥們。
真料準了！
“我尋思著這次咱們公社舉行了培訓班，興許就跟這事有關。雖說你大爺不可能有啥問題，可總得有些防備。”
關有壽聞言垂下眼簾，心里對趙傳元很是羨慕。有開明的長輩真是好福氣，趙家父子兩代開始為他謀后路了。
等下一步，萬一真在他們一群人里面挑選人員填補公社內的工作人員，那自己到底要不要爭一把？
既然自己能知道公社缺了八名助理，估計趙家也會得知。以趙家人這些年從不插手生產隊財務來看，顯然是不可能讓趙傳元回來接任隊會計一職；而大中又是馬家人，上面更不想又是馬家人接管隊會計一職。
那自己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三丫頭那張黃紙上的預言就成了真……那更亂的時候真的就要來？
“謝了，兄弟。我現在就去跟我大伯吱一聲。”馬振中道了一聲謝，也來不及多說先急匆匆離開。
他這一走。
關有壽想了想，順手拉下趙傳元坐到雪地上。
欠了趙家人情，已經輸了。
“三哥？”
關有壽笑了笑，“有沒有興趣當助理？”
趙傳元頓時笑出聲，“你也瞅出來啦？難怪我爹讓我多學學你。”
“哪能。還不是我妹夫得到消息？”關有壽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推斷得出的結果，自己一個鄉下小子懂啥。
去找李鐵軍對賬？誰會腦子進水了多此一舉，而且他妹夫也是個人精，真有人問還不得立馬遮掩。
“我妹夫早上送孩子過來順口跟我提了一句，我正想晚上找你喝一杯說這事。咋樣，有看準的沒？”
趙傳元沒去懷疑他話里真偽，他爺爺何曾不是通過有人稍信后得知，原以為是葉五爺通知姑爺，倒忘了對方還有一位得力妹夫。
他笑著反問道，“你呢？”
“我？”關有壽驚訝地揚了揚眉，“我不行。”
“為啥不行？”
關有壽蹙了蹙眉，“我跟你們不能比。一來我沒像你們一樣正式上過學堂，二來倆孩子還小我走不開。”
趙傳元頓時嗤笑一聲。
你還真藏得夠深！要不是這次一塊上培訓班，他都不知沒正式上過學堂的人該有的證書全他娘的有。
“你那瞎得瑟的弟弟知道你這個三哥文憑不輸于他不？”
沒法聊了！
“孩子小總沒騙你吧？”
趙傳元不以為然地笑笑，“交給我爺奶不就得了，怕啥。”
“算了，我慫行不？不是怕選不上嘛。”關有壽翻了個白眼兒，“總逼我說大實話，好歹給哥哥留點面子啊。”
“我倒是覺得你是最有希望。忘了你是被推薦上去的有識青年？光這一點你就贏了我和大中。”
瞧瞧，就沒人是傻子，早就分析過了。
關有壽頗為無語地斜倪著他，“我這人好在有點自知之明，你可別一個勁兒地搗鼓我動心啊。”
“哈哈……”趙傳元捶了他一下肩膀，“別人也許看不上啥助理不助理，二十天回隊里上工十天在公社上班。”
“再說了，又不是正式工，聽說也就每月多了個十二塊生活補助費。但我知道你絕對已經是動心。”
關有壽遲疑一下，緩緩點了點頭，“說不動心是假的，老在地里頭忙著，我也想出去見世面。”
“然后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不努力一把？”趙傳元停頓了一下，“這次復查就是一次機會，而且各自都不在原來的生產隊核賬。”
輸了！
你既實言相告，我也得以誠待之。
服了！
關有壽感慨地拍了拍他，“兄弟心領了。”
“說啥呢，各憑各本事而已。”
難就難在各憑本事啊，兄弟！我關有壽再無恥也不想對光明磊落的人耍手段，尤其還是對你們！
“哈哈……再說吧。”
“這次多帶些糧票。有吧？聽說一出去最少要一個月。中途咱們最好別回來，家里該安頓的先處理好。”
關有壽贊賞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點頭拍屁股走人。
“你也快回去準備準備。”
站在自家大門口不遠處的斜坡上，關有壽叉腰遙望整個村莊。
籠罩在一片白皚之中的馬六屯，各家各院木頭桿子上還沒取下的紅燈籠高高而掛，點綴這一方天地。
溫馨而寧靜。
其實留在馬六屯也不錯不是？！
她爹看啥呀？
哪里都少不了關平安。
與趙傳清切磋“輸”了的她正樂呵著呢，沒離開趙家多遠就見到她老子快要成了一堆雪人。
可不得快倒趟著她的一雙小短腿靠近。
關平安瞄了眼陷入沉思的關有壽，轉了轉眼珠子，悄無聲息地站在他右側，也來個雙手叉腰。
矮油原來不是瞅老院啊。
這對爺倆一左一右，一高一低地站著也不吭聲，連老天都看不下眼，呼呼地刮過一陣寒風。
毛毛雪塵漫天飛揚。
“喲，你啥時過來的啊？”
“好一會兒了呢。爹爹，你想啥呀？”
“做好人真賊拉難。”
“那就做壞人唄。”
“不行啊，爹剛一想要不就當個壞蛋算了，你猜咋著？”
“刮了風唄，沒劈雷都沒啥的。”
“等挨雷一劈，晚了你學的咋樣？”
“做好人真賊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