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隊長的一聲令下，一半的人锨起手上的木鐵锨開始鏟雪，不一會兒冰面上就光溜溜的。
接下來自然就是在冰上打眼。
這活最是消耗體力，就算壯勞力，給一根一米多高的鐵簽子，他也就是能一口氣鼓搗幾十下。
當然，關平安敢拍著小身板說，她來更快！
可她敢？
縮著脖子遠離小伙伴們圍攻，一臉遺憾地看著河面。要是照老太太的吩咐，她此生好像都沒機會。
女爺們？
她娘真會哭死的。
關有壽拖過一根一米多高的鐵簽子，正要舉高往下鑿眼，“砰”的一聲響起，順著聲響望去……
——關有福正摔了個大腚蹲。
關有壽真想捂臉。
人家親哥倆正待一塊，自己絕對不能去破壞氣氛。
他果斷收回目光。
可……
“砰砰砰”的聲音連續響起，關有壽詫異地再次扭頭望去。誰啊，誰啊？又不是初學乍練的，咋個個交學費？
猜得出是咋回事不？
可憐的關有福好不容易剛剛站穩，還沒來得及拍拍屁股，正露出笑容想來句自嘲式的俏皮話。
可惜……
心不在蔫的關有祿扶好大哥，一個側身正想要往某處走去，順便好好說道說道某位不孝的弟弟。
腳一抬，他只覺自己腿肚子被什么東西給砸了一下，順帶著腳下一滑，嚇得他下意識地一手撐著木鐵锨，一手緊抓住身邊的人。
倒霉的關有福就是這個他身邊的人，還沒來得及抓住木鐵锨，他驚得更是雙手亂抓，逮住誰就是誰。
也就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再次一倒，連帶著被他抓著的人，還有剛剛好不容易穩住的關有祿跟著倒。
關有祿撐著的木鐵锨更是驚人，往前一滑，無差別對準不遠處那一張足有好幾十米長的大漁網。
這張漁網據說還是老馬家世代相傳下來，傳男不傳女的大寶貝。上面還幫著幾口木頭塊，下面綴著一些鐵鏈子。
上面的鐵鏈子，據說更是在前幾年練鐵玩兒時，老族長舍出他家所有的鐵鍋都沒被奪走。
嘖嘖嘖……
幸好老馬家的列祖列宗保佑，那一把木鐵锨意外地打了個滾，然后呢，恰恰就被鐵鏈子給攔住。
可人就攔不住了。
這下子好了，來了一個蘿卜帶泥地連連大腚蹲。
關有壽簡直不忍直視，忙著手上的活之余，扭開了視線，可他很快就醉了……前面，對，就是前面！
內個小矮人是誰？！
可他會喊？
沒聽關有福怒了：“老二你干啥？”腿沒好，你就不要出來啊！我容易嗎？盡是些不省心的弟弟。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攔著不準他爹娘睡一個被窩：瞅瞅……都給自己生了啥狗屁弟弟妹妹！
“好像有啥砸到我的腿。”
某處蹲著的一個小小人兒聞言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對的！賞了你一小塊冰溜子，不用謝哈。
關有福打量一圈，當著眾人的面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找理由都不找個靠譜點的，蠢得沒救！
關有祿也低頭看著自己腳邊，蹙了蹙眉，“奇怪了，咋會沒有呢？我明明覺得有啥東西……”
“行了，快干活。”
關有壽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兒。
要說沒有他小棉襖功勞？
這是聽她馬大爺這個大嘴巴說了她奶逮自己？瞅瞅……老太太還不信邪呢，幸好你沒動手捶我知道不？
還是又偷溜去老院？瞅瞅……還祭祖呢，信不信再鬧的話，二七那天連一輛馬車都租不到？
大冬天穿得厚，還是爺們，摔了個大腚蹲不是什么大事，在大隊長的指揮下，很快各就各位。
關平安撇了撇小嘴兒，要不是還想讓你們干活，豈能就是一個簡單的大腚蹲？快過年了還不消停。
下次再敢鬧，我就順了這大漁網，把你們一屋子全給兜了掛到木桿子上，也不用掛紅燈籠得了。
（你確定？）
她不知她小小的一個惡作劇，卻讓關有祿更是心不在蔫，腦海里反復冒出他老爹老娘的兩張臉。
關大爺：知道爹為啥突然想祭祖？你真當我閑的！這趟把你家小丫頭帶上，讓你爺奶瞅瞅。
關大娘：你還真當那丫頭是你親閨女？你就沒瞅那小眼神？這是八歲孩子？娘說了你又得嫌我話多。
關大爺：糊涂！丫頭再好，我和你娘往后靠你們還是靠你妹子？你仔細琢磨琢磨，往后是不是還得靠兒子？
關大娘：屁點大的丫頭片子就敢動刀子，眼里壓根就沒長輩，你就不動腦子尋思她都咋想咋干？
關大爺：爹為啥對老三氣短？你也想往后跟爹一個樣兒？偏心兒子倒是沒啥，就老三他再不好，他還是姓關。
你偏心個丫頭片子，她往后不出門子啦？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外孫往后都是外姓人，你圖啥？
關大娘：我是你親娘還能騙你不成？是，找了看事的都說了沒啥，但娘這心里還是沒著沒落的。
兒子，娘擔心你啊，娘一大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天？你要是聽話就遠著點，別回頭給沖著了。
關大爺：聽爹的，別去跟老三學，你學不來，人也不對。老三家的閨女瞅見沒？不光長相得好，還勤快。
你家小丫頭要是有她一半，爹也不說啥，寵就寵著唄，沒準將來還能拉吧她倆個弟弟一把。
可你瞅瞅，她是咋待她倆弟弟？孩子三歲看到老，如今她就連小西摔了也不跑去扶一把，懂啥意思不？
關有福是不敢離關有祿站得太近，喊一聲老二你快點。
關有祿回醒過來，瞟了眼漁網另一頭的關有壽，很想去問問他，換成你又會如何？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魚還真不少，二十幾個人拉起的網兜是噼里啪啦的響，而且個頭都不小，半斤以下的都已漏網。
但也死的好快，在冰面上橫七豎八的一下子就全成了死魚。
關平安嘿嘿地蹭到馬大隊長身邊。要是大夏天的話，她還能給搖個扇子啥的，但也不耽誤給點火不是？
換成別的毛小孩，馬大隊長也許會讓她離開，但他又不是沒瞅見這小丫頭在趙家后院的那個折騰勁兒。
“咋地？想大鯉魚？”
“嗨要不我馬爺爺咋是大隊長呢。”
“少給我來這一套。”說是這么說，但馬大隊長樂得嘴上的煙斗都快掉了，“正月扭秧歌上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