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家出來的關平安拎著一個土籃子，經過老院前面時，眼角都沒瞟一下快步往自家方向而去。
說來也是恰巧。
今天被梁志紅拖著上她家采摘柿子，不料想還能見到后院這一幕戲。
也不對。
也許就如小姐妹說的，那邊哪天不吵上幾句才是怪事。
還往年都是四兄弟打柴火？
我呸！
快到家門口，沉著臉的小小人兒露出討喜的笑容，小腳丫一踏進院子，揚聲喊著，“我回來啦。”
“好玩不？”
“可有意思了，梁奶奶非得送我一籃子柿子，不要還不讓我走。”
關平安小跑了幾步，不解地看著外屋地屋檐下正埋頭忙碌的兩口子，“爹娘，你們這是在干啥？”
又是土磚、又是木板、又是玉米桿的。
葉秀荷眉開眼笑地看了眼閨女，“問你爹。”
“爹爹”
“你猜！”
“蓋房子啊？可咋在這呢？”
夫妻倆人樂得哈哈直笑。
關平安狡黠地一笑，拎著籃子先進了屋。
她要是沒猜錯的話，她爹這是想自己動手在外屋地大門的外面建了一個簡陋的土質門斗子。
而正式的門斗子通常都是縣里那些飯館、郵局和澡堂子才建。一般老百姓家里建那種門斗是不可能的。
因為建那種門斗需要花費不少的人工和財力，不用說別的，就是門斗的木門都做不起。哪有木頭呀？
難怪她爹做了那么多的土磚，她就說嘛，除了還了之前借的土磚，她家今年又不用重新搭炕。
“爹，我馬大爺家也整嗎？”
關有壽一點也不意外自家閨女能猜到，笑著點點頭，“當然，之前一起打土坯的今年都會整。”
“爹，你咋想起來的？”
關有壽絕口不提他早已惦記趙家的門斗子。以前在老院，他也提過數次，可不是贊同的有，動手的無，還說些有的沒的。
行，反正他一個爺們也凍不著。
等好不容易蓋上那三間屋，這一剛娶上媳婦，不止饑荒來了，孩子們也來了，又顧不上門斗子。
他只能每年多打些柴火，盡量不讓自家屋里的炕歇了火，多出時間盡量上山，盡量去尋找吃食。
不能想了……
被那日子差點逼得走投無路，有再多黃金都用不出去，要不是為了一對兒女，他殺人的心思都有。
關有壽摩挲著閨女的小腦袋，笑道，“去年你王叔隔壁家著火那會兒，爹就尋思著門簾子不安全。”
關平安對此事倒有印象。
冬天的西北風，那個嗷嗷地叫著的，風大得都能把屋外煙囪里的火星給抽上來，結果好像有一家的煙囪口就開始冒火。
煙囪冒出的火星子飄到一墻之隔的人家門簾子上，一下子就把門簾子給引著了，火借風勢，差點出人命。
為此她爹每次都說他哥們王啟發真是福大命大，就差那么一丟丟時間，這一把火差點刮到王家。
而這些門簾子為何不安全呢？
如今大多數人家還都是用些谷草、小葉章草，還有高粱稈子來編制的草簾子，干柴烈火一點就著。
老院就是用草簾子。
一到冬天，不光氣溫極低，外面風雪來得更是兇猛，為了抵擋風寒，都會在門口掛上這些門簾子。
不光不安全，還不禁用，一冬下來被狂風暴雨拍得，到了來年春暖花開之時都快成了碎片。
于是每一年又得接著在入冬之前開始編草門簾，這兩天馬五丫的家里就已經開始編草簾子。
對哦。
小姐妹家打的土磚都蓋那三間屋和倉房了。
“不用找我馬大爺搭把手？”
關有壽一口否決。能不給人添麻煩還是少開口，哥們一家還不如他，他倆孩子可比他仨孩子能干得多。
“我給你搭把手吧。”
葉秀荷打量一眼閨女的身高，大手一揮，“有我和你爹就夠，又不用整出啥花樣，能擋風就行。”
關平安小腳一跺，“爹，我娘她嫌棄我！”
“哈哈……爹怕媳婦。”
“又在孩子前面瞎咧咧。”
關平安果斷轉移話題，“娘，咋還要用繩子扎玉米桿呀？不是有磚了嗎？”
“娘是想夾成厚厚的防風障。”葉秀荷說完，見閨女懵了，樂得直笑，“對了，說了你也不懂。”
“你教我唄。”
“學這些干啥。去，別在這里搗亂。”
關平安依依不舍地戳了戳她娘的腋窩，“真不教我啊？”
癢得葉秀荷一手撈起她放在腿上開始反擊，“小東西，敢不敢？”
“哈哈……癢……不敢啦……咯咯……真不敢了。”
“哈哈……真不敢啊？”
“娘親饒命呀，真不敢了。”
關有壽看著鬧出一團的娘倆，失笑地搖搖頭，過了片刻，“等這兩天忙好了，我帶你們出去玩兒。”
“上集市啊？”葉秀荷抱好懷里閨女，“咱們家里啥都有，去干啥呀？我還想有空準備里屋簾子。”
“娘，里面也用草簾子？”
“是啊，你不是曬了好多草，咋了？”
關平安想想那張黃紙上ooxx，話意一轉，“沒，我就是怕你忙不過來。要不咱們家今年先上集市買？”
“不許買，不然娘真揍你啦！”
“我沒錢了，你放心。”
“好閨女，聽娘的，千萬不要動這心思知道不？過日子講究細水長流，咱們能不花錢的別亂花錢。”
關平安連連點頭，“好，我聽娘的。”
關有壽無語地斜了眼這對娘倆。傻媳婦，你閨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壓根就是想用布料做門簾。
小天佑從后院過來，喊了一聲爹，看向葉秀荷。
“兒子，你轉啥眼珠子？”
“……”關天佑摸了摸下巴，“我在想要不要學編門簾，可以省下老大一筆錢，能買鹽能買醋。”
他又立即搖頭，“不對，咱們家醋都省了，我娘實在太厲害，都能整出果醋。要不，娘你再琢磨琢磨，沒準能整出鹽巴，咱們家一年光鹽就花不少錢。”
關有壽和關平安爺倆頓時笑噴。
葉秀荷更是樂得不可開支，放下閨女，站起身就要去揍兒子。
小天佑見勢不妙，趕緊跑。
關有壽看著這一對娘倆開始繞著蓋簾兒，來個你躲我追的，閨女在一旁拍著小手，自己也放下了手上的活。
一切都過去了……
可真就這么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