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烏鴉嘴不知道，但一場秋雨還真的說來就來了，淅淅瀝瀝的落著，這一下就是一整天。
東屋炕上，關平安陪著葉秀荷，娘倆安靜地忙著針線活。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該冷了。”
關平安聞言瞥了眼窗外，更是愁上加愁，她該去找誰鞣制皮毛？
細雨還是不緊不慢地下著，如同一層薄幕，籠罩了外面的世界，云山更為名副其實，山谷和溝壑一片朦朦朧朧。
“你爹他穿了雨衣雨靴，不會凍著。”
“哦。”
“別想出去啊，等雨停了，很快隊里就要打山貨，娘這回就是不帶你哥，也一定帶你上山。”
“好。”
“今年山貨也不知咋樣？要是遇上收山的年份，進山都不用半天，一籮筐一麻袋的往山下挑。”
葉秀荷扭頭瞥了眼炕琴上的鬧鐘，“奇怪了，你鳳姨咋沒過來？響午那會還跟我說要來拿些烏拉草。”
這話題拉得太遠，一走神，關平安差點跟不上，“山上收成也有大小年嗎？”
“有呀，咋會沒有，頭年收山收多了，第二年肯定會是小年，這啥東西都一樣。你在家待著，我去找你鳳姨。”
“外面下雨呢。”
“有雨衣。”葉秀荷把腿上補好的破褲子折好就下了炕，“娘正好想打聽今年咱們這個隊要去哪片山頭。”
“娘，要不要我陪你？”
“你別下地，還是待屋里得了，累了就睡會兒，晚上菜就不用做，鍋里有熱菜，娘很快就會回來。”
葉秀荷出了家門，路過馬振興院子時，只見院門都合上，她也歇了先找王大妮打聽的心思。
那邊葉小鳳也不是不想去小姐妹家，她覺得必須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最好等她男人回來再說。
趁著這會兒有空，葉小鳳坐在外屋地，身側左右兩頭籮筐，正對著地上兩麻袋內的土豆進行分揀。
通常大土豆已經留著來年做種，現在這些土豆最大的也不過如小孩拳頭，有很多更如小如牛眼珠子。
雖說個頭都小了點，但易熟，口味也照樣甘甜綿軟，特別到了冬天放著火盆里面一烤，最得孩子們喜歡。
葉小鳳一邊干著一邊琢磨著心思，聽到外面動靜，她抬頭瞟了眼，樂出了聲，“你咋跑過來啦？”
“你不來，還不得我跑一趟呀。”
“自個找凳子坐。”葉小鳳她指了指墻角一堆線麻和青麻，“你家老三剛從隊里領了要回去，被大中給拉走了。”
“今年領的比去年早。”
“隊里種的多唄，少的話就不會這么早發下來。東西先擱我這，等天晴了，再拉回去來得及。”
葉秀荷點了點頭。他男人要了這些青麻估摸也是為自家備用，她家如今不像之前那樣缺這點工分養家糊口。
“那天不是已經分開了，咋還分？”
葉小鳳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給孩子準備的，要不然一麻袋一麻袋地下了地窖，他們想吃都不好找。”
葉秀荷搬了一張小木扎坐到葉小鳳對面，挑著土豆，“也是，等到了臘月天再下地窖翻東西麻煩。
我家土豆都被倆孩子曬成土豆片兒，回頭隊里分秋菜，我也多要點，等貓冬了也給倆孩子當零嘴。”
葉小鳳沒說她就是為關平安兄妹倆人而準備，觀察了這么久，她早就發現小丫頭忒有趣兒，就愛吃小小個兒的。
反正挑好了連同那堆線麻青麻送過去就行了，又不是啥好東西，說了又得瞎講究的推來推去。
“你婆婆這兩天是不是上了你家？”
“昨晚就來了。”
葉小鳳見她不以為然的態度，心里暗暗著急，是直說了，還是等關老三？可一會兒有人過來串門嚼舌根子不是糟了？
“沒說啥？”
葉秀荷搖了搖頭，“我在里屋，他們娘倆在外面說話，我婆婆好像還是讓孩子爹拉吧兄弟的那些事。”
葉小鳳了然地點點頭，否則剛撈了一筆葡萄酒錢的關老三不會哭窮。
“咋了？”
葉小鳳放下土豆，交叉著雙手捏了捏。自家妹子要去打架，不用關老三，她們姐妹倆好像也能打贏。
“是不是屯里有人說了啥？”
葉小鳳先打量起葉秀荷的衣褲鞋子——沒啥行動不便，打架正合適，“先說好，咱不生氣啊。”
葉秀荷搖了搖頭，“有啥好氣的，跟那些人犯不著。”
“這么想就對了，咱們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老四家的說我，還是說我男人？”
“不是杜鵑。”
“趙秋月？不像呀，她一貫愛裝，就愛背地里搗鼓。”
葉小鳳贊同的點了點頭。
“剩下就一個劉春花了。”葉秀荷不解地看向她，“可跟她有啥關系？我婆婆也就提了二房四房，沒說她家日子過不下去呀。”
葉小鳳默一下，“今天響午她在場院跟人說你家欠了好幾百塊錢，估摸現在整個屯子都傳遍了。”
葉秀荷震驚地張了張嘴，“好幾百？她咋說得出口？”
“誰知道，有人聽了就跑過來跟我嚼舌頭，大家含糊地說了幾句，可湊在一起盡是毀人名聲。”
“真有人信？”
葉小鳳翻了個白眼，“見不得人好的那些臭娘們，可不得跟著湊熱鬧；靠譜點的，誰聽她劉春花的？”
葉秀荷失笑地搖搖頭。
“不氣？”葉小鳳驚訝地看著她，“你真不生氣？我聽了還不敢立馬跑去找你，就怕你氣得跳腳。”
葉秀荷果斷搖頭，“欠了一屁股債才好呢，耳根子多清靜。她要說我家日子過得跟地主家一樣，我才要跟她拼命。”
“好像有點道理。咱們可是八輩子貧民，根正苗紅。”
“就是呀，分家到現在還沒一年，我兩口子都在地里干活。她說我家欠幾百塊，那錢不要花到哪的？”
“對，我回頭就跟人這么說。”
“算了，你越說那些人越愛嚼舌根子，隨她們愛信就信，我住的遠，又不用找她們借錢借糧。
姐，你替我記好都有誰，往后找我家借東西，看我借不借給她們。”
“行！值不值得交往也趁這次看個清楚。”
葉秀荷是決定置之不理，可她沒料到有人會不答應，此刻關有壽正鐵青著臉往老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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