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振中家，與往常一樣，趁著天黑之前，兩口子也收起了院子里晾曬的東西，裝入麻袋搬到倉房。
葉小鳳見一忙好自家男人又想溜出去，翻了個白眼兒，“又想去哪？沒事多編幾頭籮筐也好。”
“我想去大爺家打聽啥時打山貨。”
所謂的打山貨是土話，它還有個很文雅的稱呼——小秋收。如今秋風已起，山上樹葉黃了，又到了一年采集山貨最佳時節。
這是大事。
葉小鳳沒阻止，還特意提點他，“大爺要是不想說，可別揪著他不放。”
“我心里有數。”
“回頭去一趟老三家，問他還要不要地瓜？我瞅著他家就地瓜少。對了，他家今年芥菜疙瘩沒多少。”
“還有啥不？”
“我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給他們家啥東西，該有的，安安那孩子曬了不少，還是過兩天再說。”
兩口子說話間，一道狗影子沖了進來……
“黑子！”
黑子把嘴上的雞毛拋給馬振中，大腦袋拱著他往外推，樂得葉小鳳哈哈大笑，“快去，快去。”
“爹，我也去。”
葉小鳳眼疾手快地拽住二兒子，“去干啥？你爹是辦正事，快，去跟你哥玩兒。”
“娘，我也想去。”
馬振中拍了拍黑子的大腦袋，朝倆個兒子招了招手，“走。你也別攔著孩子，遲點帶小的也一塊過來。”
葉小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看著倆個兒子歡天喜地跟著他跑走，葉小鳳想了想倒回了屋，對著也哭鬧著也要走的小兒子差點要舉巴掌。
“等著，娘馬上帶你過去。”
冤家，都是冤家！
葉小鳳嘴里嘀咕著，打開了炕上的炕琴，小心翼翼地從里抽出一個籃子，看著里面的雞蛋蹙了蹙眉。
“你姨家還真不缺雞蛋。”
說完，她也沒打算小兒子回話，放回雞蛋重新鎖上柜門，抱起兒子來到外屋地，往籃子里放了一個小壇子。
“肉，肉。”
“臭小子，你倒機靈。”
這一小壇子肉還是之前分豬肉時，葉小鳳連夜把豬肉切成小塊，放在鍋里面給靠出來，然后和豬油一起倒入到干凈的壇子存的。
這種法子只要壇子內不再進入水分，就能保存一年都不帶出點異味，更能夠吃上一整年。
一到關家小院門口，葉小鳳不用細看此刻緊閉的院門，就聽到里面傳出一陣陣的歡聲笑語。
看來她還真沒猜錯，要不然有啥急事，關老三這講究人一準會親自上門，哪會讓條狗來報信。
正等她要舉手敲門……
院門咯吱一聲開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姨？”
“是我……”
“你咋才來？我娘正想去接你呢。”
“你爹咋想起今晚烤東西？”
關平安眨了眨眼，“慶祝農活結束，沒啥好東西，都是地瓜土豆。”
才怪！
葉小鳳再瞟了眼接頭交耳的倆人，還有鬧成一團的倆兒子，無語地搖了搖頭，難怪每天都喜歡往這溜。
“下次別喊他們爺仨，有好東西留著慢慢吃懂不？”
“好。”
“傻閨女。你娘呢？”
“去倒小桶里頭的葡萄酒，我娘說讓你嘗嘗味，大桶也成了。我爹和我姨父就在商量這事。”
“這么快？”
“我不懂耶。姨，你最近要回葉家堡嗎？”
“想你姥姥啦？”
“嘿，嘿……”
“我跟你娘已經約好等分了糧就回去一趟。”
葉小鳳的嗓門不小，關有壽聞言瞥了眼自家閨女，繼續回應馬振中，“早點也行，你來決定。”
馬振中瞥了眼葉小鳳，“真的？你可別顧忌我媳婦，我都沒跟她提一句，這是咱們哥倆的事兒。”
“扯淡！”關有壽附在他耳邊，“一等分糧，我娘也要來了。要拉走就盡快，留一桶做做樣子就行。”
馬振中了然地點頭，要不然自己就一桶急啥。“不全拋了？”
“一桶也就一百斤，咱們還得給老丈人送些，能剩下多少？總不能咱哥倆忙個半死最后一口都喝不上。”
“聽我的，咱們釀的早，這趟先全部拋了，接下來咱們還能趕趟。”
關有壽遲疑一下，“也行。”
“放心好了，哥哥不會騙你。”
關有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還有啥？”
“要了咱們的貨，會不會影響到你爹？”
“我爹就那么點酒算啥？而且他比咱們遲了一步，沒這么快出酒。哎喲，不能說了，說了我又得動搖，留到年底上黑市那可是最少翻倍的價。”
關有壽立即搖搖頭。
雖說這兩年有了三自一包的政策，市面上開始有所松動，但要是上了黑市，那性質就不同了。
而且這次買主不止是哥們親大姐的小叔子，人家更是正兒八經的采購員，又用擔心出岔子，何況人家價格給的也不錯。
沒到絕境的地步，他們哥倆壓根就沒必要去玩什么投機倒把，萬一出了什么事，那真是找死。
對他的話，馬振中還是很服氣，何況他要是不擔憂也不會先找人，聞言笑道，“那我通知人家了？”
關有壽好笑斜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對了，你今年是不是也要交一頭任務豬？”
關有壽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兒子。
嚇得關平安趕緊低頭，幾百斤酒沒砸在手上就好。
關有壽沒提分家時，馬慶國和唐支書提了由老院交了就行。如今說這些還委實過早了些。
以隊里的規矩，不管之前如何，一切還得等看隊里的集體豬場能不能完成今年的交投計劃。
不過他去豬場看了，一個字：懸 “應該是吧。”
“剩下的那頭要不也賣給人家？”
關有壽無語地斜了眼哥們，“我還想兩頭都留著慢慢吃。”
馬振中深吸了口氣，“敗家子！你敢留，你娘都會掐死你，最后被她搶走，你連根豬毛都撈不著。”
“哈哈……”
“還笑！”
“逗你玩呢，不過留頭豬是一定的。不說我大姨，我老丈人，趙老爺子，二月二還得撩豬頭，剩下還有幾斤？”
馬振中調侃地看著他，“你這會兒欠誰家豬肉？”
“要不換大發？”
“還不如說替你老丈人養了頭豬。”
“好主意！”
“你還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