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的天，還有人居然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而且一聲比一聲響，響得引來不少調侃的目光。
關有壽好尷尬的。
同樣輪到休息片刻的關有祿，不由地狐疑地打量起他，老三還真長壯了。“病啦？不像凍著啊。”
關有壽斜靠在墻角，揉了揉鼻子，“熱都熱死。”
言外之意，他怎么可能感冒？今兒他的話都喜歡來半句，實在又熱又累，不想開口，可總有人逼著他出言。
“真要不舒服就別上工了。”
關有壽微微搖搖頭，朝他笑了笑。
“你啊……咱爹今天身子骨有些不舒坦，我瞅著他最近心情不好，你有空陪他多嘮嗑幾句，勸勸他別干了。”
關有壽瞥了眼大孝子，垂下眼簾，“老大。”
關有祿意外地聽懂了，這是說找大哥就行。“唉……爹他也不知咋想的。你真不干木工活啦？”
關有壽抬了抬眼皮子，“誰說的？隊里的活先讓爹干著，外頭送到我家，我還是會干，不多干些活，這日子沒法過。”
瞅瞅……這下子不是有力氣說話？還說得挺響亮。
關老二嘆了口氣，“我這日子也難。你二嫂不答應孩子上學，小竹子呢，又不聽話，淚珠子一雙雙的掉。”
關有壽忍無可忍，“你是不是爺們，老聽一個娘們的算啥？！”
關老二朝他翻了個白眼兒，“你懂啥？你二嫂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不說家里供不起，就是供得起，小蘭就沒上過學。
再過兩年向東總得上學吧，這兩年不先攢些錢備著，你二嫂也是怕耽誤兒子，真背了債給孩子上學，下面還有一個兒子呢。”
關有壽果斷裝死。
“這孩子就是不聽，可愁死我了。”一直低著頭的關有祿抓了抓腦袋，“你家安安今年真上學啊？”
關有壽暗自嘆了口氣，咋就聽小丫頭片子一面之詞。“你覺得可能不？我倆孩子才多大？”
“我也這么琢磨，可大柱家的丫頭不是也今年要上學？安安跟她玩的好，沒準你一心軟應下了呢。”
關有壽嗤笑一聲，“我就是想送，也得人家學校答應。你就甭琢磨我閨女，她跟小竹子差了2歲，有啥好比。”
“唉……”
關有壽瞟了眼場里，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你那幾個錢捏在手上能生崽不成？丁點大的孩子能給你攢幾個工分？你先歇會，我去忙了。”
“你倒說的輕飄飄。”
關有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要不然咋說？我一定不會讓我閨女上學，還是你只管讓你孩子上學，弟弟會幫你？
美得你！
關家小院。
門外站在關小蘭。
一見他們兄妹倆人出現，她笑瞇瞇地招了招手。
關平安詫異地挑了挑眉，“她過來干嘛？”
小天佑捏了捏妹妹的小手。昨兒來了妹妹，今兒來個姐姐，明兒再來個哥哥，當他兄妹倆閑得很？
盡扯淡！
“外頭好熱，你們咋還跑出去？”
關平安看著走來的關小蘭，搖了搖頭。
“咋蔫吧啦？”
“熱，不想說話。”
小天佑瞟了眼關小蘭，取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開了門。
關小蘭跟著兄妹倆人進入，打量一圈，“你們家大狗也跑出去啦？”
關平安點了點頭。
被小天佑拉到水井邊上，一個端起臉盤里的水就往腦袋上倒，一個慢思調理地浸濕毛巾擦起小臉蛋。
外屋地。
見哥哥進了屋換衣服，關平安坐在通風口，拿起大蒲扇搖呀搖，瞥了眼拿起葫蘆瓢正喝水的關小蘭。
——造孽，又黑了。
關小蘭放下葫蘆瓢，搬了張小木扎坐到她身邊，“晚上還好點，白天熱死人，屋里都沒法煮飯。”
關平安贊同地點點小腦袋。
“咱奶說農忙咱們幾家得合伙。我瞅著行，要不然夠嗆。”
“沒興趣！”
“哈哈……咱奶的話，你也不聽啊，不乖哦。”
關平安翻了個白眼兒，“分家那點糧早就沒了，用啥合伙？”
有本事全包了！
合伙？
想得美。
何況是不是她祖母的意思都要兩說。自從上次她爹氣走他老子，連那偏心眼的老頭子都老實了。
“……我咋聽說你要上學？每天早上天還沒亮，晚上天黑了來回不說，還得走上十里路，累都得累死。”
關平安一個沒注意，正好聽到了話尾，詫異地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可三姐她就想上學呢。”
“她傻唄，還真以為上學好玩呢，你大哥他們好幾次手心都被他們老師給打腫，你記得不？”
關小蘭說著瞟了眼西屋，壓低了聲音，“你可別學你三姐。她這回是真不懂事，也不琢磨咱老叔上學花了多少錢，可如今還不是下地賺工分。”
原來能這么理解。
“我娘倒不是舍不得學費，吃喝才是大頭。你還記得你大哥他們每個月要帶老多的口糧去學校不？
以前咱們合伙過日子，他們不用愁；往后還有咱們每年孝敬給爺奶的口糧，他們也不用愁。”
以她大伯父的能力，還真沒能力供仨兒子上學。
“可咱們哪能跟他們比？我爹娘忙個一年都不知夠不夠填飽肚子，她要上學，可過兩年小東該咋整？
分家那點口糧早就沒底了，我娘都要愁死，她還躺在炕上不起來。安安，你三姐喜歡找你玩，你跟她說你也不上學……”
關平安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一切情緒，打斷了她的話，“你該去給你爹娘送水了。”
“送了呀。安安，姐跟你說……”
關平安站了起來，拂去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小蘭姐，我不留你了，我還有事兒要忙。”
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有意無意地誘導她！
看來自己塑造的形象很逼真、很成功呀，沒瞧一個個的，總是在鍛煉她的忍耐性。
小天佑聽到動靜，立即跑出西屋，站到關平安前面，蹙眉盯著關小蘭，“你跟我妹妹說了啥？”
關小蘭驚訝地看著他，“咋啦？”
“哥哥”關平安失笑地拉了拉小兄長，“沒事呢。”
還沒事？
都氣得當面不喊她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