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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道熟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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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老太君擲地有聲,南宛宛也覺得分外難堪。

  她硬氣答道:“既是如此,那就請恕我不遠送了。”

  “混賬!”吳老太君罵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想要回來,我可沒那個臉打開門迎你。”

  “若是長安侯府不要你了,你自己去找根橫梁了斷了吧。”吳老太君狠心道。

  南敏行稚氣的聲音在這僵硬的氣氛中響起:“曾祖母,那以后這個侯府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了嗎?”

  “曾祖母,你年紀這樣大了,怎么抱得起敏行啊?”南敏行嘴里說著這樣的話,雙手卻環住了蘇昭寧的脖子。

  他雖然被曾經的貼身嬤嬤教導了許多才能,但卻不包括生死面前的利弊選擇。

  直覺讓南敏行選擇了蘇昭寧。

  他覺得這個跟嬤嬤一樣、總抓著自己練字和讀書的娘,雖然有些嚴厲,但很值得信任。他相信她能保護好自己。

  蘇昭寧望向兩個祖母,往后退了一步,說道:“祖母說得沒錯。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祖母還是把宛宛帶走吧。”

  這兩句祖母,顯然稱呼的不是同一個人。

  “你也走。”吳老太君別過臉,眼中已經有了淚水。

  她這個年紀,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兒子,又失去了兩個孫子。

  她知道自己這個身子,再也護不住任何人。

  鄭老太君看向這嫁做人婦的二孫女,問最后一次:“我長安侯府養得起自己的姑娘。昭寧,你與我回去嗎?”

  “昭寧生是南懷信的人,死是南懷信的鬼。”蘇昭寧依戀地看向正廳中的棺材。

  我替你守好這個家,你也一定要回來給我個交代。蘇昭寧相信,有的人離開,并不是永遠的離開。

  “好!你這般執迷不悟,那老身我也就不強求了。日后,莫要再說長安侯府是你的娘家。老二,這個女兒,你今日起,就當沒了。”鄭老太君對著蘇敬正呵斥之后,就直接走出了靈堂。

  被點名的蘇敬正一臉迷茫,怎么話題突然就到自己身上了?

  長安侯爺連忙追上自己的母親,然后扶住鄭老太君繼續往外走。

  長安侯夫人則拉著兒子一起離開定遠侯府:“瑾瑜,跟娘走。”

  蘇瑾瑜牽住南宛宛的手,回頭望了一眼靈堂之中的蘇昭寧。

  他想替她擋一方風雨,她卻只推了南宛宛過來。

  沒有她的叮囑,他也會護好南宛宛。妻室是家人,妹妹也是。他一個都不想舍下。

  感受到蘇昭寧目光中的拒絕,蘇瑾瑜只能回首間,將視線往某處深望了一眼。

  這與長安侯府一樣暫時凋敝了的梨樹啊,代表的就是為兄的承諾。

  冬去春來,梨花總會再開。兄妹之情,來日總會再續。

  蘇昭寧迎上蘇瑾瑜重新看過來的視線,她慎重點了點頭。

  兄長的心意,她都懂。

  將懷中的南敏行放下來,蘇昭寧跪下去,對著愣在靈堂中的蘇敬正磕了三個響頭。

  “女兒最后一次祝父親福樂綿綿。”

  蘇敬正腦中一團霧氣。

  最后一次,他是要死了嗎?真是不會說話。可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以后她都不是他女兒了。

  不是,自己今日是來干什么的?

  從走進來到現在走出去,他一句話也還沒說,也沒有人問過他一句話。

  總之,他這一進一出后,就丟了一個嫡長女。

  敢情他娘難得帶他出一次門,就是讓他來做丟女兒的?

  南家的墓地里,蘇昭寧抱著南敏行站在一邊,有條不紊地吩咐人抬棺、下葬。

  直到泥土將那黑漆漆的棺材完全掩埋,蘇昭寧也沒有落下一滴淚。

  南敏行抱著蘇昭寧的脖子,問她:“娘,你不難過嗎?”

  “娘哭,你爹能回來了嗎?”蘇昭寧問懷中的南敏行。

  “我爹好……”南敏行把話語生硬地拐了一個彎,答道,“好像回不來了。”

  “是。你爹這樣沒有良心,自然會遭到老天爺的懲罰。”蘇昭寧答道。

  南敏行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向蘇昭寧。

  娘的神情看上去還是挺難過的。可剛剛他聽這話的時候,怎么感覺娘的語氣有種咬牙切齒的詛咒?

  算了。反正爹也不知道。

  今天娘已經夠難受了,自己就抱抱她吧。

  南敏行把頭放在蘇昭寧的頭上,雙手緊緊地抱住蘇昭寧。

  在陵園的另一處,四皇子這看向那邊準備上馬車了的母子。

  他對他身后的侍衛道:“蘇昭寧一點都不傷心。”

  “可她這個樣子,我看著已經很心疼。”四皇子身后的侍衛答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但那雙眼睛,卻讓人很是熟悉。

  四皇子轉身,同那侍衛道:“見過了她,你就放心去吧。”

  “其琛呢?”那有著和南懷信一模一樣眼睛的人問道。

  四皇子皺眉,嘆了一口氣,答道:“今日阿寶被皇兄推倒的時候,我都沒有出來。你知道的,我們只能這樣。”

  那侍衛沒有再說話,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定在定遠侯府遠去的馬車上。

  馬車里,蘇昭寧懷抱著南敏行,她的身子也有些發抖。

  南敏行感覺到這種顫抖,抬起手摸了摸蘇昭寧的額頭。他問道:“你冷嗎,娘。”

  “我不冷。我只是想你爹了。”蘇昭寧沒有看到任何值得懷疑的人。可是,她方才上馬車的一瞬,真的十分清楚的感覺到那種熟悉的目光。

  她覺得,他在看自己。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疼。

  他還活著。他果然還活著。

  蘇昭寧懷抱住南敏行,把眼睛挨在對方的衣裳上。

  南敏行感覺有些不對勁,伸手去推蘇昭寧:“娘,你在干嘛?”

  “哎,娘你怎么哭了?剛你不哭,現在怎么哭了。”南敏行更用力地去推蘇昭寧,“娘,這衣服是新的,你別哭得臟兮兮的啊。”

  小孩的聲音總是很尖銳,在這安靜的暮色里,能傳出很長一段距離。

  而習武的人更加能聽清楚。

  四皇子和他帶過來的那個侍衛,都頓住了腳步。

  侍衛率先回過頭去看那馬車。

  四皇子提醒道:“哭,總比死了好。”

  侍衛攥了攥拳頭,強迫自己轉過身。

  他的心,卻被撕成了好多瓣。那孩子的聲音不住地在耳畔回響:娘,你別哭啊。娘,你這要哭得背過氣去了我怎么辦啊?

  對不起,昭寧。我雖盼與你日日廝守,但我更希望你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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