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趙奪便被交給了宮中的一位貴妃撫養,因為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哪位妃嬪不幸去世了,她的孩子就會被宮中沒有子嗣,位份比較尊貴的妃子撫養。那貴妃常年沒有子嗣,便對趙奪視若己出,吩咐宮中的婢女視若己出。
趙奪的待遇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兒,而那時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權力和地位帶來的好處。被貴妃撫養的第一個月,之前羞辱過趙奪和佳嬪的太監都莫名其妙地死在宮中,有的是落水,有的是投井,但更多的卻是上吊自殺。
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這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本想責罰一番趙奪,但因為貴妃求情便免去了責罰,不過說教了幾句。自那之后,趙奪便越發無法無天起來。
趙奪回過神來,他嘲諷地看著景寧,輕聲道:“我會拖著你們一起下地獄。”他語調很輕,但其中的陰寒卻讓景寧顫了顫,她冷冷地瞪著趙奪,若不是那匕首離她太遠,她一定會在他的心臟上狠狠補上一刀。
趙奪看著滿臉殺意的景寧,他冷笑一聲道:“少夫人眼下還是先關心自己吧。”
他瞥了一眼宋遠,此時宋遠的內衫已經被汗浸濕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著了火一般,那種滾燙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動,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緊緊握著拳,指尖甚至掐進了掌心中,絲絲縷縷的鮮血緩緩滲了出來。
“皇兄今日的忍耐力倒著實讓我刮目相看啊,嘖嘖,不容易,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這若是不解,皇兄這條命我可不保證能不能留下來。”
趙奪面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撿起外杉披在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景寧和宋遠。
“我言盡于此,就不打擾二位的好事了,哈,真好奇蕭凜如果知道這件事會是什么表情。”趙奪輕笑一聲,眼底滿是陰邪。
“他會殺了你。”景寧冷冷地看著趙奪,眼中滿是寒意。
趙奪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他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道:“那便來試試。”
隨后他便走了出去,與此同時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景寧約莫著是他派人將此處圍了起來。
景寧輕輕放下青婷的尸體,看向一旁蜷縮的宋遠,如果此時眼前的人真的是趙宇,景寧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跑出去,因為趙宇這個人絕不會這么委屈自己,但眼前的人是宋遠,她雖然與他不熟悉,但不知為何,景寧堅信宋遠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你可還好?”景寧擔憂地問道。方才她聽趙奪的意思,這毒若是不解,宋遠這條命可能就保不住了,此時宋遠的身體還在顫抖,想來是忍得十分辛苦。
“莫要管我,你快走!”宋遠幾乎是將話從牙縫中擠出來,他瞥見一旁還染著血跡的匕首,努力向那邊挪過去。
景寧蹙著眉,她雖然想走,但不是現在,若是她離開,宋遠的命定然保不住,趙奪那廝不知又會想出什么陰損招數來對付宋遠,但眼下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么。
“你且讓我想想辦法。”景寧額間滲出一層薄汗顯然十分焦急,她著急地想辦法,沒注意到宋遠的動作。
就在此時,一道兵器入體的聲音響了起來,景寧心中一慌連忙向宋遠瞧去,只見他胸前插著那把匕首,衣襟瞬間就被鮮血染紅,仿佛是胸前開了一朵嬌艷的紅花一般。
景寧心中一慌連忙起身跑到宋遠身邊跪坐下,她撕扯著宋遠的衣擺想替他包扎傷口,但她力氣小,又不敢貿然拔出宋遠胸口的匕首,一時間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莫要救我,讓我去尋她吧。”宋遠的聲音很微弱,他費力地偏過頭看向眼眶通紅的景寧,那雙眸子很是溫潤,眼底滿是解脫。
景寧目光復雜地看著宋遠,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她伸出手探進宋遠的衣襟,動作輕緩地替他揭下了那張困住他的面具,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
“多謝,咳。”宋遠眼中閃過幾分感激,在生命的最后,景寧讓他能夠以自己的面孔向世界做最后的告別,
“你知道嗎,你的性子與思思很像,你們都是善良的女子,咳,其實我很高興認識你和蕭凜,這讓我感覺那座深宮多了幾分人情味兒。”宋遠一邊說著一邊時不時咳出鮮血,景寧聽著他的話早已經泣不成聲。
“你為何要如此,說不定還有活下去的機會,為什么這么輕易地就放棄自己。”景寧嗓音有幾分沙啞,還帶著濃厚的鼻音,她那雙水眸中滿是不解和憂傷。
宋遠彎了彎嘴角,他的笑容干凈而又純粹,那雙眸子也十分清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雜質。景寧不由得有些發愣。
“我不想傷害你,咳,不要難過,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只是有些愧疚,終是沒能扮好他。”宋遠的眸中閃過幾分遺憾,但更多的卻是輕松。
景寧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藥性烈得很,宋遠雖然心志堅定,但若是一直無法解去那痛苦,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而他也正是害怕那樣的結果,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景寧默默抽泣著,她在心中不斷后悔著沒有早些提防趙奪,不然也不會發生今日的事情。
“莫哭,我無事,咳,這段日子以來多謝你和蕭凜,還有太后。”宋遠面上泛起幾分笑意,他努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替景寧擦去面上的淚水,但終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宋遠?宋遠?”景寧輕聲喚著宋遠的名字,她輕輕嘆了口氣,又替他將面具戴好。
景寧看著宋遠和青婷毫無生氣的尸體,眸光一片冰冷,她在心底反復念著趙奪的名字,每念一遍,她對趙奪的恨意便增加一分。
她恨趙奪的冷漠無情,恨他的不擇手段,更恨他讓自己一夕之間失去兩個朋友,為什么權力那樣冰冷的東西,卻要用別人鮮活的生命來換取?
景寧緊緊攥成了拳頭,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青,面上一片寒意,仿佛冰封千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