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景寧依然照例去給老夫人請安。
但她還未踏進屋子,便聽到了房間中傳來的喧囂,走進去,便發現房間里站著許多個下人,一個一個都是面露焦急。
鄭安宴和楊氏也赫然在內。
景寧臉上露出疑惑:“父親,姨娘,這是怎么了?”
楊氏拿手帕按著眼睛,臉上具是擔憂:“景寧,你來了,你快來看看母親,母親她今日一大早不知道怎的,就突然開始頭疼起來......”
果然,下一刻景寧便看到靠在床上,捂著頭,臉上痛苦的老夫人。
不知是不是太過痛苦,老夫人居然開始把頭朝墻壁上砸,好在鄭安宴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趕忙抱住了她。
“快去宮里請太醫!”
他厲聲吩咐,臉上具是心焦。
他的生父去世得早,年幼的記憶當中只有母親孤身一人將自己拉扯長大,此刻見到自己的母親這般痛苦的,他恨不能以身相替代。
然而,打算去請太醫的人還未出門,便有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大人,外頭來了一個道士,說是要進來......”
鄭安宴此時正在為自己母親的病情著急,聽見下人的稟告,頓時目光一冷。
“這種事情還需向我請示?不過一個裝神弄鬼的道士罷了,直接將他給我趕走!”
大燕崇尚佛道,講究人有輪回轉世,信仰鬼神之說,但這并不代表鄭安宴也是那大多數人的其中一員。
相反,他十分的厭惡這種欺騙人的把戲。
“可是,那道士說他可以治好老夫人的病!”
“胡言亂語的東西,讓他給我滾!”鄭安宴怒喝出聲,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目光一沉:“等等,那道士怎會知道這些?”
從母親發病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一小會兒。
莫非之前的那些大夫走漏了風聲?
“老爺,若不然就請那人過來吧......”
楊氏悉心規勸:“我知曉老爺您不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是這世上,保不準就有神秘醫術高超的民間高人,方才來了那么大大夫,都對母親的病情束手無撤,不如就將那人請進來,說不準就治好了呢?”
聲音停了停,楊氏繼續道——
“更何況,若是那人真的是個騙子,到時候將他扣下押送官府便是了。”
她話語輕柔,但是每一個字都直擊鄭安宴的命門。
在丞相府多年,她太過了解鄭安宴了,知道她的這番話必然能夠打動他。
果然,鄭安宴的眼中浮現出了猶豫,沉思半晌之后,才緩緩的道:“你說的不錯,去將那道士請進來吧。”
說不準真是什么醫術高超的高人呢。
鄭安宴懷著一絲期望,讓人去請那位道士進來,自己則是在房間中焦急地踱著步。
楊氏則是站立在一旁,本本分分的。
自從鄭安宴回來之后,便對她冷落了下來。
是以,她便在不管耍過去的那些小手段,這段日子難得的本分老實起來。
但是......她垂下眼,眸子中劃過一抹陰毒。
她不甘心!憑什么自己的女兒名聲盡毀還被送到了寺廟那種鬼地方,而景寧卻能夠好端端的過著她的日子?
再怎樣,她也要讓景寧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行!
“哎呦,我的頭,我的頭......”床榻上,老夫人終于忍耐不住,痛呼起來,能夠逼得善于忍耐的老夫人到這個地步,足可見這病的嚴重。
楊氏這劑藥下的可真狠!
沒過多久,便有一個道袍白發的道士在下人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當看到那道士的臉時,景寧心中忍不住嗤笑。
真是沒想到,楊氏連人都不換的,這一次找的居然還是上一次的那個道士!
鄭安宴看著站在面前的老者,皺了皺眉。
對方的確生的仙風道骨,目光中也頗為清明堅毅,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有一股異樣的感覺,站在面前的這個道士,似乎某哪一方面不對勁。
但是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過,下一刻他便拱手迎了上去。
“聽說先生可以治好我母親的病,不知是真是假?”
那道士低聲笑了笑,臉上隨和可親,他道:“不瞞丞相大人,老道就是專門為這事來的,一個多月前老道路過這里,見過貴府老夫人一面,當時便瞧見老夫人印堂發黑,料到最近會出些事,是以才來丞相府拜訪,想要確定一下老道的猜測是否準確。”
鄭安宴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一貫不相信這些,自然也不可能因為對方穿著仙風道骨,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相信對方。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床上的老夫人便已經出聲:
“是道長來了嗎?”
顯然,老夫人的頭痛很嚴重,連說話都是語氣急促,上氣不接下氣。
道長走上前去,停在床邊,抬手為老夫人順著呼吸,鄭安宴本是要阻止,但是轉念一想,也許對方是在看病也不一定,于是便停下了腳步。
寬大的道袍,擋住了道士的那只手。
只有景寧不動聲色的后退幾步,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瞇著眼,仔細地看了一下。
下一刻,那道士便收回了手,而老夫人的呼吸已經平緩了下來,頭上的疼痛也漸漸消退,最后竟然是一點疼痛感都沒有了。
她驚喜的拍了拍自己的頭,激動的就要下床。
“道長您果然是仙人下凡,法力高強,竟然這么簡單便治好了老身的病!”
有過一個月前的事情,再加上今日的病,老夫人對于這個道士早已經徹底信服。
鄭安宴咳嗽一聲,低聲勸道:“娘,您胡說什么呢,哪里來的仙人下凡,只不過這位道長醫術十分厲害!治好了母親您的病!”
他面上尷尬,心中也是無奈得很。
他的母親,年輕的時候歷經風雨,心志堅定,手腕出眾,但也因為孤兒寡女的緣故,手中斷送過無數的人名。
年輕的時候尚且無所畏懼,然而待到老去時,過去歲月里的智慧冷厲慢慢的被慈和寧靜所代替,菱角逐漸磨平,就越發的相信這些鬼神之說來。
與其說是敬畏鬼神,倒不如說是出于心虛和愧疚,寧可相信只要自己潛心禮佛,多做好事,便能夠贖清罪孽而已。
偏偏還勸說不了。
那道長似乎已經見多了人的吹捧,被老夫人這般抬舉,臉上倒是沒有任何自得之色,只是皺著眉頭說道:“老夫人這頭疼之癥,雖然能夠緩解,但是若要根治,光靠找大夫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