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衣雪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她和歷劫粉蝶兒三人,在離開寶應城,去往長嶺的路上,是沒有遇到雪山的。
所有的雪山,都是在他們趕到長嶺深處,見到雪暮寒之后才突然破土而出的。
可是,這一次,他們在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一座雪山。
更確切地說,是一座被堅冰和積雪完全覆蓋的山峰,峻峭挺拔,在夏末的陽光之下,折射著冷光。
盡管此刻的氣溫并不算太低,可上面的堅冰和積雪,卻沒有絲毫要融化的跡象。
更為奇怪的是,這座雪峰的頂上,似乎還有一座建筑,明明看起來古老而樸素,卻偏偏折射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來。
沈衣雪問歷劫:“我們之前經過的時候,這里有雪山么?”
雖然滿腹心思,然而這一路上,歷劫卻也沒有忘記吸收驟變的天地靈氣來修煉。此刻到了這雪山腳下,竟然感覺天地靈氣格外充沛,經脈當中的真氣竟是一下恢復了七八成。
他心里正驚訝,就聽到了沈衣雪的問題,楞了一下,才下意識地答道:“沒有。”
歷劫說:“我們遇到的第一座雪山,是雪暮寒歸隱的準提峰,在長嶺腹地……”
說話的時候,歷劫的思緒終于是從各種紛亂的思緒當中抽離出來,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座突兀出現的雪山。
雪山通體晶瑩剔透,在陽光之下折射出一層極其淡薄的,如同彩虹一樣的光芒,與山頂上的古樸建筑折射出來的淡淡金色光芒交相輝映,卻又說不出的和諧。
歷劫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收回目光,從山頂移到了山腳下。
那雪山的山腳下,同樣為冰雪所覆蓋,只是在雪白晶瑩當中,卻又泛著絲絲縷縷的紅色,就好像是無數鮮血在水中氤氳開來的顏色!
“丫頭!”
本來,經過這幾日吸收天地靈氣,歷劫的臉色已經漸漸恢復了紅潤,然而此刻卻是瞬間再次失去了血色,就連神色也凝重了不少。
他喚了一聲,同時一轉身,朝著軒轅和沈衣雪各伸出了一只手來。
軒轅楞了一下,不明白歷劫的意思,沈衣雪卻已經伸手握住了歷劫的手,同時示意軒轅握住歷劫另一只手。
“什么啊!”軒轅皺眉,小聲咕噥了一句,不過還是沒有違拗沈衣雪的意思,皺著眉頭捏住了歷劫伸過來的手,同時道,“無聊!”
歷劫沉聲道:“起!”
沈衣雪周身的七彩混沌之氣流轉,竟是要帶著歷劫馭氣而起!
軒轅這才醒悟過來,歷劫這是自身尚無法馭氣,卻又想飛到半空去觀察那座雪山。
果然,這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只要一個簡單的眼神和動作!
一瞬間他突然有種局外人的感覺,因此也就比沈衣雪慢了半拍,導致一開始的時候歷劫整個身子都是傾斜的,另一邊的沈衣雪也十分吃力。
軒轅連忙收斂心神,三個人這才再次恢復平衡,穩穩地飛到了這座雪山的上空。
之前在山腳下的時候,可以隱約看到的建筑,在俯視的時候變得十分清晰起來,歷劫的臉色再變:“丫頭!”
軒轅皺眉:“有話你就直說!”
歷劫只專注地盯著那一片古樸建筑,并未分給軒轅眼神,聞言也只是頓了一頓,又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些建筑有些眼熟?”
眼熟?
歷劫說的是“你們”,也就是指的沈衣雪和軒轅二人。換言之,也就是說,這雪山頂上的建筑,是沈衣雪和軒轅同時感覺到熟悉的。
原本,沈衣雪也只是奇怪半路突然多出來一座雪山,此刻聽歷劫提及,這才仔細去觀察山頂上的建筑,片刻之后,身子一晃,幾乎將歷劫帶下去!
“這……這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的沈衣雪也變了臉色,甚至因為震驚,就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這里是……是……”
她“是”了半天沒有個所以然,歷劫接話道;“對,就是。”
軒轅那種局外人的感覺再次襲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道:“是什么說出來,打什么啞謎?!”
歷劫轉頭,緩緩看了他一眼,道:“落冰湖。”
落冰湖?
軒轅楞了一下,接下來的反應幾乎和沈衣雪一模一樣,險些帶著另外兩個人跌下去,失聲道:“你說……這座雪山是……落冰湖?”
歷劫就又說了一個字:“對。”
這下連“就是”都省了!
“可是……”對于落冰湖,軒轅的印象并不算太深,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出在了他的真魂上。如果軒轅的真魂,自始至終都是純粹的夜流觴的真魂,那么自然也記得這個地方和有關這個地方的一切。
然而實際上,軒轅的真魂先后經歷了原銘占據主導地位,和雙魂共生的時期,導致最后只剩下了關于夜流觴的一些重要記憶,其余的都模糊起來。
而夜流觴最為重要的記憶自然是沈衣雪,對于落冰湖的印象,也就沒有那么深刻。
沈衣雪顯然也處于巨大的震驚當中:“落冰湖,怎么可能?”
歷劫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下去”自然不是再落到山腳下去,而是下到山頂上,那一片建筑當中去。
當初,夜流觴為了沈衣雪,帶著大半天魔宗的人與劍宗在落冰湖激戰,血染落冰湖,無數真魂飄散,導致落冰湖底下的鬼界通道都變得不穩定起來,最后還是歷劫動用了真正的天道之力,移山鎮壓。
當時四周都是雪山,所以歷劫就近移過來的自然也是一座雪山,而且,為了能夠徹底地鎮壓落冰湖底下的鬼界通道,歷劫直接將彌勒宗轄域內的須彌宮所在的雪山移了過去,利用須彌宮的佛修真氣來鎮壓和克制!
三人緩緩落在山頂上,圍繞著這一片建筑走了半圈,終于是找到了正門,果然看到了已經蒙塵的匾額,不過“須彌宮”三個字卻還是清晰可見。
沈衣雪和軒轅幾乎同時失聲道:“還真是須彌宮?!”
歷劫的神色凝重,盯著緊閉的大門片刻,沉聲道:“走。”
說完這個字,也不等沈衣雪和軒轅反應過來,就上前兩步,走到門前,伸手用力一推!
“吱呀”一聲響起,沈衣雪和軒轅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一個連忙將伽藍冰魄針捏在手里,灌注了混沌之氣氤氳出七彩光芒,另一個則是直接將戰天劍舉了起來,同時全神戒備。
大門被推開,落下一層細細的塵土,同時門內的景象也呈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沒有人,只有蒙塵的鋪地青磚,以及佛宗特有的雄渾莊重氣息。
三人對視了一眼,這才并肩走了進來。
也虧得這須彌宮的正門修的足夠大,不要說三個人,就是四個五個并肩也能順利通過。
沈衣雪對于須彌宮的印象也不算太深,當然這也和她的兩世記憶到了現在仍舊未曾完全捋順有關,此刻也就比軒轅好上那么一點點。
所以,三個人當中,對于這個地方印象最深的人,反而是歷劫。
這也是為何三個人同時從半空俯瞰,卻是歷劫最先反應過來的原因。
三個人,或者說是沈衣雪和軒轅兩個人隨著歷劫,用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將整個須彌宮走了一遍。
其間,歷劫還特意指給沈衣雪一個很大的房間:“這里,就是當初存放混沌飛舟的地方,你可還記得?”
隨著歷劫走了這一圈,沈衣雪的記憶也回來了大半,此刻聞言點頭:“記得,一個對于彌勒宗十分雞肋的法寶,只有混沌之氣才能駕馭現在想來,就好像是特意為我準備的……”
軒轅的記憶似乎也恢復了一些:“就是當初你一個人從彌勒宗跑到天魔宗的那一次?”
沈衣雪點點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地看了軒轅一眼,又用另一種古怪神色看了看歷劫。
軒轅的目光卻是在沈衣雪和歷劫之間不經意地掃過,目光也跟著沉了沉。
記憶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無比清晰,軒轅突然就想起來,當初這個丫頭一個人,偷偷駕馭這彌勒宗的混沌飛舟跑到天魔宗,為的就是重傷的歷劫。
而歷劫那一次重傷,似乎也是因為沈衣雪,因為這落冰湖?
也就是在這一次的重逢中,天魔宗的三位長老,將沈衣雪當成了“宗主夫人”,甚至還馭氣追著那混沌飛舟飛出去了老大一段距離。
這些是軒轅能夠想到的,雖然只是回憶,然而卻也足夠溫馨甜蜜,只是,這個丫頭看歷劫的眼神如此古怪,又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兩個人最后是一同乘著混沌飛舟離開的。
軒轅突然覺得,這兩個人在離開的途中,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而沈衣雪也正是想到了這些事情,才會露出一個如此嬌羞的表情來。
呵,嬌羞!
軒轅一顆心好像瞬間墜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潭,再看向歷劫的時候,目光也冷了不少。
三個月的時間,考慮清楚。
他正思緒紛亂,沈衣雪和歷劫已經再次走到了須彌宮的大門口,正回過頭來看著他。
軒轅這才驚覺,方才心事重重的時候,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與歷劫和沈衣雪拉開了十來步的距離。
沈衣雪有些疑惑地叫了一聲:“軒轅?”
軒轅這才如同大夢初醒,連忙追上二人。為了掩飾心中真實的情緒,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這須彌宮里的人,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