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府里里外外掛起了白帳,看起來格外的凄涼。
聽說倪夫人是因為惹到了三公主才殺的,眾人雖然唏噓,但是卻少有人敢上前吊唁,生怕自己也會被連累。
盡管三公主毀了容,還被皇帝罰了禁足,但是那畢竟是個公主,以后想要翻舊賬,還不是容易的事情,若是此時和倪家沾上關系,說不定還會被一起報復。
眾人在倪府的面前惋惜地談論著。
這倪氏的產業在臨安城也不算小,可惜商賈畢竟是商賈,怎么可能會斗得過官?還是個皇族的人,這日后定然不會好過了。
在一眾看客的唏噓聲中,一輛馬車在倪府的面前停了下來,周圍還帶了不少的護衛。
從馬車里走出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看起來十分的素凈,頭上還帶著一朵白色的花,一看便是前來吊唁的。
沈言舒無視其他的人目光,而是直接走進了倪府。
倪夫人的死,她脫不了干系。
看到沈言舒前來,管家趕忙上前:“倪裳小姐。”
沈言舒頷首,隨著管家來到了靈堂,看到了正跪在靈堂里的倪婉和倪戰。
倪婉抬頭看著沈言舒,剛想說什么,卻又無從說起,只能繼續低頭給母親燒紙。
沈言舒上前,跪在倪夫人的靈前,上了三炷香,她起身走到倪婉的面前,說道:“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倪婉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也不能算是你的錯。”
若不是母親當初同意配合五皇子,事情或許不會一步一步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她也清楚的知道母親是怎么對倪裳的,可她還是接受不了母親被殘忍殺害的事實。
她抬頭看著沈言舒,問道:“為什么是我們?你為什么要選擇我們?”
她不明白,倪裳既然是大周的凌王妃,為什么還要選擇住在他們家,以家人的名義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婉兒。”倪振上前,喝止住了她的話。
沈言舒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說道:“對不起。”
倪振轉頭對沈言舒說道:“來我書房一趟。”
沈言舒頷首,跟著倪振走了出去。
書房里,倪振沉思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應該叫你沈姑娘。”
“抱歉一直瞞著您。”沈言舒說道。
“可以理解。”倪振說道,“這原本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沈姑娘細心理所當然,只是……”
沈言舒說道:“我尊重您做的決定,若是不再聽從麒麟令的調遣,也無妨。”
聽了沈言舒的話,倪振眼眸微微一閃。
他說道:“我答應過先帝,會一直聽從麒麟兵符的派遣,只要能夠守護大周,便是犧牲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在臨安生活了十幾年,一步一步站穩了腳跟,小心翼翼地生活著,為了保全家庭和使命,也從未敢出過什么差錯。”
“洛氏和婉兒他們都不曾知道我的身份,便是戰兒,我都沒有告訴過,我只想讓他們過正常人的生活,有一個普通而幸福的家庭,讓婉兒和戰兒快樂地過這一生。兩年前,戚家突然覆滅,我再也沒有聯系上任何人,我還以為,我的使命會到此結束,可以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了。直到你的出現。”
看著倪振的模樣,沈言舒站在原地默默地聽著。
“不好意思。”倪振認真地說道。
沈言舒頷首,著著倪振,朝著他行了一個晚輩禮:“多謝這些日子倪叔叔的照顧。”
“是我辜負了先帝的信任。”倪振說道。
沈言舒道:“這只是個人的選擇罷了,如今事情走到這一步,宇文穎珠以后定然不會就此放過倪家,倪叔叔可否考慮回大周?”
若是他愿意回去,沈言舒定然會給他們安排,倪振付出了這么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讓他有后顧之憂。
然而倪振卻道:“此事我已經想好了,我們會離開臨安,未必會回大周,這天地之大,總有我們一家的容身之地。”
沈言舒垂眉,目光里有些淡淡的哀傷。
從倪府走了出來,沈言舒抬頭看著這湛藍的天,純凈地仿佛沒有煩惱一般,再回頭看了一眼倪府,心里有些泛酸。
或許真的是自己的能力不夠,不能像父親一樣讓別人信服自己。
當初父親接手麒麟兵符的時候,會不會也有一些人不服呢?他又是如何解決的?
沈言舒已經不得而知,若是父親還在,怎么會有這樣的局面……
她提起裙擺,輕步上了馬車。
御書房里,宇文睿正低頭跪在地上。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著奏折,抬眸看了他一眼,說道:“別以為朕不知道,凌霄和穎珠的事情,你也脫不了干系!”
御書房里只有他們父子兩人,氣氛有些安靜。
宇文睿眼眸一閃,說道:“兒臣有罪,沒能保護好五弟和皇妹。”
“保護?”皇帝冷笑一聲,說道,“你當真不趁機捅刀子便是兄弟情義了。”
宇文睿道:“父皇明鑒,兒臣并沒有。”
“那凌王妃是怎么回事!”皇帝將手中的奏折往桌子上一扔,冷眼看著宇文睿,說道,“老五綁架來脅迫你的人,是凌王妃吧?你堂堂一個皇子,竟然覬覦大周的凌王妃!說出去可丟人!”
宇文睿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皇帝,看來是宇文凌霄向父皇告的狀。
“怎么,無話可說了?”皇帝挑眉,看著宇文睿。
宇文睿說道:“父皇明鑒,這分明就是無中生有。”
“你上次也承認了,只差就說出那個人就是凌王妃!”皇帝沉眸看著宇文睿,眼眸里滿是失望。
宇文睿沒想到事情還會有這一出,但是他肯定不能說出實話,不然父皇對他怕是比宇文凌霄更加的失望。
他低頭說道:“兒臣上次說的女子,不是凌王妃,而是倪家的姑娘,倪婉。”
“打算糊弄朕?”皇帝微瞇起雙眼,打量著宇文睿。
宇文睿突然挺直了身板,看著皇帝,說道:“兒臣不敢欺騙父皇,府中下人皆可作證,那日兒臣帶回皇子府的確實是倪婉,倪家乃是商賈家族,當時才沒有向父皇說出她的名字。”
他這般認真的模樣倒是讓皇帝有些動搖,難道真的是凌霄污蔑老三?
“你所說的是真的?”皇帝再一次問道。
宇文睿堅定地點頭。
皇帝看著他這副模樣,說道:“那便將倪家的姑娘娶了當側妃吧。”
宇文睿一愣,隨即道:“父皇……”
“怎么?”皇帝看著宇文睿,語氣里滿是試探。
宇文睿一愣,低頭說道:“求父皇成全,兒臣想娶她當正妃。”
既然得不到沈言舒,娶誰都一樣,女人于他而言是麻煩,又何必要太多。
皇帝倒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你可想清楚了?”
宇文睿認真地點了點頭。
皇子選妃向來慎重,大多都是為了拉攏支持自己的朝臣,為了發展自己的勢力,就算不是如此,也會選一個官宦家族的女子,像宇文睿這般,選一個商女當正妃,不得不讓人驚訝。
“那便讓欽天監選個日子……”
“父皇,倪婉剛喪母,只怕不宜挑近日嫁。”宇文睿提醒道。
被他這么一說,皇帝倒是想起來了,宇文穎珠把倪夫人給殺了。
他說道:“那便先定親,親事一年后再說。”
“多謝父皇。”宇文睿行禮說道。
皇帝擺了擺手,讓他退了下去。
看著宇文睿離開的背影,皇帝坐回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一個太監端茶走了進來,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輕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回過神來,看著那貼身伺候的太監,然后端起了茶杯,輕吹著,喝了一口,茶香在口齒之間彌漫開來,瞬間將心中的煩悶減輕了不少。
他放下茶杯,轉頭看著太監,問道:“你說,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喲,皇上可別這么說,您還年輕著呢!”老太監說道,“正如那冉冉升起的太陽,耀眼得很,怎么會老呢!”
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你也不用勸慰朕,看看這些折子,朕都心力交瘁,皇后還整日找朕哭訴,實在煩心得很!”
老太監眼眸一閃,說道:“皇上可要保護好龍體,您這不是還有殿下他們嗎,殿下們有孝心,定然是愿意替皇上分擔的。”
“一個一個都不讓人省心。”皇帝搖了搖頭,“原本看著凌霄還有點出息,如今看來……”
老太監陪著笑了笑,并未接話。
皇帝沉思半響,突然開口說道:“給朕研磨,朕要擬旨。”
“是。”老太監上前,在一側幫著研磨,不解地問道,“陛下這是要擬何旨意?”
皇帝頓了一下,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平靜地說道:“這太子之位,該有著落了。”
老太監的手突然頓了一下,隨即道:“陛下圣明,這有了太子,便有人替陛下處理公務了,到時候皇上也可省省心,省的這么多煩惱!”
皇帝轉頭看著老太監,笑道:“你這說法,好似朕是為了貪圖享樂才立太子。”
老太監訕笑:“是老奴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