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不關他們的事,可是趙磊心里不踏實。
陸軼進屋去披了件袍子,又將他從不離身的短劍掖進靴筒里,對趙磊說:“你回屋里去,關好門戶,不要出來走動。”
趙磊趕緊攔了他一把:“天都黑了你還出去?就算不遇上刺客,小心侍衛們把你當刺客逮了你冤不啊。”
“不會的。”陸軼從外頭把門反扣上:“你趕緊進屋去吧。”
這讓趙磊怎么坐得住。
他在院子里轉來轉去,外面任何呦微的動靜都不敢錯過。有人走動,似乎還有人壓低聲音小聲說話,行宮本來是建在山林之中,本不該這么靜,時常會有鳥鳴和蟲鳴聲響起。可是今天晚上,也許是因為行宮的人進進出出搜尋不停,這些尋常的聲音反而都不見了。
看更漏,陸軼出去也就小半個時辰,趙磊覺得時間長的象是過了一年似的,終于聽到門響,他趕緊迎上前去。
陸軼從外面推門進來。雖然已經是初夏的天氣,可山里的夜晚卻比平地冷得多,露水也大,陸軼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涼意。
“你可回來了。”趙磊探頭往外面看看,本來以為外頭應該沒什么人,結果卻跟兩個侍衛打了個照面,那兩個人還笑著同他招呼一聲,又和陸軼說:“陸公子早些歇息吧。”語氣還十分親熱,一點都不見外。
人家同他招呼,趙磊只能含糊的應一聲。
顯然人家都知道他是誰,可他卻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什么職份。
等關了門,趙磊連忙問:“你這半天去哪兒了?外頭出了什么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人想趁夜逃跑。”
這還不算大事,那什么算大事?
“是刺客嗎?”
“不是的。”趙磊一邊換靴子一邊說:“不算是刺客,不過也都是身上擔著些事兒的人,做賊心虛,因為這次搜檢追查刺客,牽帶出些別的事兒來,人一心虛,就會作出些蠢事來。現在不管是不是和行刺有關,都要先當刺客來審了。”
徐恩送了熱水過來,兩個人一人占了一個盆用熱水泡腳。
趙磊今天上山時穿了一雙新靴子,前端有點兒緊,一天下來兵荒馬亂的,他都沒注意腳上什么時候長了泡,現在被熱水一泡,臉上那表情簡直可以用猙獰來形容。
陸軼笑著說:“真該給你面鏡子讓你瞧瞧自己現在的樣子。”
趙磊給燙的不行,把腳拿出來擱在盆沿上晾涼。
“床邊柜子下頭有藥膏,你擦一下,晚上別把被子蓋太嚴實,把腳伸出來,明早應該就能好。”
“行吧……”趙磊一邊探身拿布來擦腳,一邊不放心的問:“你明天不會還要出去吧?唉,人家躲麻煩還來不及,偏你非要去找麻煩。”
“刺客沒那膽子,也沒那本事釘個回馬槍,你以為都象戲文上一樣啊,我不會遇上多少風險的。”
“不是,我怕刺客回頭記住你的樣子,挾恨報復你怎么辦?”
陸軼只是笑:“真的?那正好,我等著他們來。”
這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嗎?
趙磊勸不動,也不想白費氣力了。洗過腳他累的一動都不想動,雖然白天經過這么多事,不過他晚上睡的卻沉,一個夢都沒做,不知道是不是三公主那碗安神湯的用處。
劉琰夜里睡的卻不怎么踏實,因為腳傷,想翻身都難,怎么也找不著人舒服,腳也相對舒服的姿勢。
桂圓怕她晚上睡著了后亂動對腳傷不好,帶了蓮子守在榻前一整夜都沒合眼。
快天亮的時候劉琰終于算是睡熟了一會兒,桂圓也終于能松一口氣。
雖然沒性命之憂,可這養傷的過程也很折磨人。
桂圓怕公主這性子耐不住養傷的冗長和難受。
“桂圓姐姐,我守一會兒,趁公主睡著你也趕緊歇一會兒吧,你這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桂圓點點頭,又試過公主的額頭,看她沒有好燒,才和衣在一邊的短榻上臥下。
雖然是主仆,但是在宮里頭,最親近的關系就是主仆。在宮里頭,夫妻也好,父子也好,姐妹兄弟那就更不用說了,其實各有各的宮室,好些的還能每天碰個面,關系疏遠的可能幾個月連句話都沒有。比如大皇子、二皇子紛紛成親出宮之后,兄弟之間都快成陌路人了。
桂圓伺候公主這幾年,四公主雖然比其他的公主是太過愛動了一些,但是她從來不打罵下人,也從來不覺得桂圓她們身份輕賤,人非草木,桂圓她們都是孤零零一個人進的宮,可是這幾年相處下來,說句不敬的話,桂圓都把公主當成妹妹看了。
公主這一受傷,桂圓是又擔憂,又心疼。
雖然說骨頭沒事,可細細的腳踝和原來秀氣的腳背都腫得老高,象大饅頭一樣,皮膚淤紫爛青,只怕腫退了之后,那么一大塊腫過的地方都會褪掉一層皮的。
還有臉……
公主額角那一道傷應該是銳物劃傷的,雖然有一寸多長,但是傷口不深,將來傷好了應該不會留疤。再說,即使有點痕跡,頭發一擋就看不見了。
可是眉心那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刺的,太醫說可能是石子兒、或是金鐵的棱角撞傷的,口子不大卻深,是個三角形的傷,將來好了,也不能保證能平滑如舊。
當然太醫說話很圓滑,從來不會把話說死。他說公主年紀還不算大,將來再長一長,這疤應該會變平,變淺的。
姑娘家臉上留了疤痕,這可怎么好?
就算是小疤也不行啊。
也許等公主及笄之后,可以多涂些脂粉遮蓋。或者,貼花鈿?
就怕公主那性子嫌麻煩都不想用。
桂圓一睜眼就發現屋里大亮,她一翻身坐起來,懊惱的捶了一下腿。
劉琰正好由銀杏扶著,單腳從外頭挪進來。桂圓連忙起身請罪:“奴婢睡過頭了。”
“是我讓人別喊你的,你眼都腫了,還是該多歇息,我這里有的是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