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陸軼和趙磊在五公主那邊相談甚歡,其他人心情各異。
之前曹皇后替三公主擇婿,趙磊入選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就象他自己認為自己是個湊數的人,其他人也是這么想的,都覺得趙磊壓根兒沒什么指望。
大家都在京里,年紀又相差不多,互相之間即使不熟識,也不會一無所知。趙磊在翰墨館謀了個閑職這消息大家都知道,也知道這人醉心繪畫,簡直到了癡迷、沉溺的地步,毫無野心,所以這次來曹家拜壽,基本上沒人把他當成個威脅。
可沒想到就是他們認為最沒野心的這個,居然奔著四公主去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人這叫沒野心?人這野心大了去了。
雖然都是公主,可三公主這公主是摻了水的,份量遠不如四公主。四公主是幾位皇子的親生胞妹,是皇上皇后的掌上明珠,她的寵眷的地位不是其他公主能比的。
其他人心里想什么,趙磊自然不知道。他沒怎么跟年輕姑娘往來過,其中的關竅分寸也不是那么懂。四公主說話行事都很爽快,其實這脾氣象個男孩子一般,從來不扭捏作態,不自矜身份,有什么說什么,趙磊其實并沒有把四公主當成個姑娘看。即使有,也覺得這是個鄰家的妹妹,全沒有其他人那種復雜的心思。
這會兒他們已經從壽禮扯開了,說起了趙磊的新差事。
“翰墨館有許多舊書畫,前些年因為保管不善,許多畫都已經潮霉朽壞,實在可惜。這幾日我跟著何先生一起翻檢這些舊畫,看看還有沒有能修復的。”
說起這個劉琰也覺得可惜。
“那結果如何?”
“能修的只不過十之一二。”趙磊說起這事兒來滿臉痛惜:“其中不乏傳世名作,可惜,太可惜了。當年亂兵入京,只知道金銀珠玉是好東西,書畫這些他們既不懂,也不愛惜,當年就燒了毀了不少,這些藏于窖中,雖然勉強保持完整,可是終究還是沒能保全下來。”
“那你怎么忙成這樣。”劉琰伸手在眼睛下面一比:“你眼圈都青了。”
“哦,這個啊。”趙磊有點不好意思:“今天出門的時候張媽媽也說起這個,讓我用粉蓋一蓋,我哪里用得上那個啊。說起來,雖然有些畫不能修了,不過畫軸什么的可以取下來再用,那些名畫有的以玉做軸頭,也有用古檀、水晶、牛角這些材料的,”說起來這個趙磊頓時來了精神,眉飛色舞的:“還有一幅畫,畫是不成了,但那軸兩端雕花真是絕了!收拾一下跟新的一樣,我還把那花樣臨下來了……”
劉琰看了陸軼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和自己相同的笑意。
趙磊這人一說到畫,那就換了個人一樣。
四皇子往這邊看了一眼,對趙磊這性情他也是一言難盡。
這位兄臺怕是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了!真當自己是來拜壽的了?
其實四皇子還真猜對了。
趙磊就只當自己是來拜壽的,別看他今天這一身兒拾掇得挺精神挺利落的,但這不是他自己的功勞,是張媽媽和幾個老仆費了老大力氣給打扮出來的。趙磊先前看見三公主的時候還有點兒不大好意思,人家往前站他就往后,一點兒要爭先的意思也沒有。
四皇子他們沒待多久,喝過一盞茶又說了幾句話,曹仲言就笑著邀人去看他前兩天新得的好馬。
等到這一行人穿過月圓洞門在視野中消失,劉琰湊近劉芳身邊坐下:“三姐,你們剛才都聊什么呢?”
“也沒什么。”劉芳臉上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笑容:“程公子說起茶葉來頭頭是道,崔公子呢,人挺斯文的,鄭涵還是老樣子。”
說起鄭涵,劉琰就好笑。
“鄭涵今天變文靜了啊,好象從頭到尾就沒說過話。”
確實如此。
其中緣由劉芳其實能猜著幾分。鄭家兄弟和她們相熟,因為這兄弟倆功課上都不怎么有天分,向學之心又不那么熱切,時常被熙豐堂的先生們處罰,罰站罰抄打手板,各種丟人的樣子她們都見過。今天鄭涵過來,顯然不是作為四皇子的伴讀,而是做為三公主駙馬的人選之一過來的——這人處得太熟了也有這么點兒不好,想裝個樣子也瞞不過去。
“三姐,你看他們幾個人,怎么樣?”
春草她們收拾剛才四皇子等人用過的茶具,手上忙活著,耳朵卻高高支起,等著聽公主怎么說。
公主就要嫁了,駙馬是個什么性情也很要緊。若是個不好相與的,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只怕有的熬呢。
“程家日子過得應該很精致,今天程朝陽打扮得也最講究,不但各種佩飾一樣不少,身上還熏了香。”
劉琰是不喜歡熏香的,不管什么香料都覺得味兒怪,聞了就不太想吃飯,所以安和宮很少熏香,就算是夏天燒藥草驅蚊蟲也都小心翼翼避開劉琰四周,以免熏著她。
聽劉芳這么說,劉琰也想起以前在宜蘭殿聽來的一耳朵閑話。
“是了,聽說程家確實挺講排場的,家里人不滿十口,但伺候的人足有二百余,聽說程夫人養的鸚鵡都專有四五個人伺候,養條狗又有兩個人專司照料。”
“二百多?那一個月月錢就得發出去多少啊?”劉芳搖頭:“程家有那么多家產可揮霍嗎?”
給座金山也經不起這么花啊。
劉琰覺得,程家讓程朝陽入選駙馬,是不是因為錢花得太兇,做駙馬尚公主可以省一筆厚厚的聘禮?
不過程朝陽既然是這么長大的,那想必也挺會花錢。
他八成是沒指望了。
劉琰知道自家三姐是個會過日子的,不喜歡鋪張揮霍,既然程家和程朝陽是這么個情形,那三姐肯定不中意。
“那崔勵呢?姐姐覺得他怎么樣?”
劉芳略一沉吟:“我覺得他好象并不想做駙馬。”
“他說的?”
“沒有,他沒說什么。”但有些事并不一定要訴諸于口,劉芳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崔勵身上有股傲氣,兩人目光偶然相對的時候,劉芳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抗拒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