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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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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撐船的太監聲音尖細:“誰亂扔東西?”

  岸上有人跑過來,忙不迭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不小心把扇子丟過去了。對了!我的扇子!我的扇面兒!”

  得,這人一點兒沒關心扇子差點砸著人,倒還想著他的扇面兒。

  劉芳挽起袖子,伸手把浮在水面上的扇子拿了起來。

  “這你的扇子?”

  岸邊兒那個穿藍衣的男子朝船這里遙遙作揖:“正是,還勞煩姑娘……”他這會兒抬起頭來,就看見船上的人了。

  三位姑娘坐在船篷下,有軟簾半遮著他看不清,但船頭船尾站的太監和宮女那服色他看得明白。

  剛還聽說公主的妹妹們來了,沒想到就讓他碰上了。

  劉芳琢磨著這人一心記掛著的扇面兒不知道是什么樣,是花鳥、山水,還是美人呢?

  扇子就在她手上,正想打開來看看,岸上那個人看不見她的臉可是能看見她手上的動作,嚇得又是一聲驚呼:“不能打開!”

  這聲音乍一響,險些嚇了劉芳一跳。

  為什么不能打開?難道上面有什么不能見人的東西?

  不僅她,連趙語熙都有些疑惑。

  至于劉琰,她還沒到那個年紀,完全沒有兩個姐姐想的那么多。于是大大方方問:“為什么不能?”

  “扇子外頭都是水,這么打開扇面兒可能會損傷。得先把外面的水擦凈,內里沾的水也用棉紙吸附一下,且不能在太陽底下曬,哎呀,總之現在不能打開。”

  原來是為這個。

  這個劉琰倒是聽說過,宮里專有一些人是做這個的,修修補補,將一些有裂紋的瓷器,受潮的字畫什么的修整補全,這是個專業的手藝活兒,一般人不懂其中門道,確實做不了。

  劉芳聽他喊的那么急切,順手拿帕子把扇子外面的水給擦了擦,揚聲說:“那你自己拿回去料理吧。我讓人把扇子拋給你?”

  “不不不,不能再拋了。”他看起來心有余悸,轉頭四顧:“我到前頭橋邊等著,煩請公主讓人把船靠一靠邊。”

  船再向前就是一座拱橋,她們乘的船正好可以從橋下過去。丟扇子的男子一頭大汗站在橋邊,伸長了手臂來接他的扇子。

  就這么匆匆忙忙的一面,劉芳連他的相貌都沒看清,光記得這個人很喜歡扇子——也或許是喜歡扇面上的畫?性情是不大穩重,大呼小叫的。

  那個人把扇子接過去翻來覆去仔細看過,確實沒別的損傷,才想起來要跟人道歉再道謝。

  一抬頭,船早走了。

  船上三個人正在笑他。

  劉芳說:“八成是孟駙馬今天請來的客人。”

  劉琰想起他剛才探身接扇子的模樣就好笑,脖子伸的那么長。話說接扇子是用手接又不是用臉接,脖子伸得長有什么用:“這人冒冒失失的。”

  趙語熙也想笑,她平時難得見一回外人,也不樂意見人,但今天這人吧,怎么說呢,也不是一般人。

  “他很懂書畫,性情也直,”趙語熙替這人說了兩句公道話:“既然是駙馬的好友,應該家世也不錯。”

  劉琰一錘定音:“嗨,那就是個呆子嘛。”

  船從一大片百日紅花樹下經過,這花開得特別潑辣,連成一大片,再加上那些落下來的,好象從岸上一直開到了水里。船一過來,水波一漾一漾的,那些花也在水面上一沉一浮,被水波推過來又撥回去。隔著山廊,可以聽見遠處傳來的曲樂聲。

  “大姐姐這日子過的真不錯。”劉芳這是有感而發。

  之前她總覺得這成親不是件什么好事兒,可現在忽然不這么想了。

  大姐姐要是嫁了田霖,田霖性子急,可不象孟駙馬這么好脾氣。現在這日子過得也很好啊,孟駙馬領著一份修書的閑職,都不必每天應卯,閑暇時間大把大把的。大姐姐是她這座漂亮府邸的女主人,愛做什么做什么,全由她一個人說了算。

  自己將來也這么過就好了。

  不過,她現在按年紀,是排在趙語熙后面,須得趙語熙先嫁了,才能輪得到她呢。

  曹皇后著急辦了大女兒的親事,就是因為后面趙語熙和劉芳年紀也都不算小了,實在不能再拖。

  想到這兒,劉芳偷偷瞄了瞄趙語熙的神色。

  她正望著船舷外的花樹發呆,窗外那么燦爛的花,映得她的神情還是顯得……

  很寂寥。

  不但劉芳發現了,劉琰也看出來了。

  大姐姐一嫁,曹皇后立刻把趙語熙的親事提上來著手操辦了。趙語熙的公主府也已經選好了地方,是前朝的公主府改的,現在正在做最后的修繕。此外陪送的嫁妝,陪嫁人手,田莊的選擇……

  但趙語熙自己完全沒有喜氣,就好象要辦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她高興不起來。從定下婚事之后她就一直這樣。

  并不是皇上與皇后硬給她定的親。其實皇上對她可以算是不錯了,不然曹皇后不會給她那么些人選挑。趙語熙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雖然也是公主,但她其實是前朝皇室宗裔,娶了她的人,注定這輩子在宦途上不可能有什么大作為了,只是和她一起做富貴閑人——當成新朝寬容仁厚的招牌存在下去。

  所以,真愿意尚她這個公主的人,并不很多。舊世家撇清和前朝的關系還來不及,新貴們愿意舍出來的也是幼子、堂侄之類的。

  對她來說,嫁誰都一樣。

  這輩子怎么過,早就定好了路,她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不可能有一步越軌。

  如果真有得選,她寧愿一輩子不嫁人,就這樣過去下也挺好的,清靜。

  可惜不成。

  平常人家的姑娘不嫁人,一家子都不自在。大概在世人看來,不嫁人就成了一種缺陷,一種異類。

  所以她怎么能不嫁呢?

  婚期對她來說不是吉期,倒象是刑期。大概那些判了秋決的犯人就是這種心態,數著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

  公主府她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只有內府的人送過圖紙來給她過目,她回說,一切都好,沒什么要添減改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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