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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眼中劃過一抹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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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經理一一道來:“小老大,上海商界名流虞洽褚在西側包廂坐,三鑫公司霍焯山、張成林、杜少卿正在東面花樓內,不知哪家富家公子歌在前排坐著呢。”

  那綿堂擺擺手,張經理喏喏退出。

  一會兒,大幕拉開,鑼鼓喧天,折子戲一出出開始了。

  這時,戲院叫聲不絕于耳,露春秋一出場便是雍容華貴,正輕移蓮步,眼花繚亂的臺步和震天的鑼鼓跟著,她正唱《貴妃醉酒》,博了滿場一個碰頭彩。

  觀眾都聽得入神,擊節贊道:腔美!人美!身段美!好!好!

  我也跟著拍掌叫好,不由轉頭望了一下那綿堂,發現他正在觀察著我,以為我并沒有留神到這一點,和他的眼光撞個正著,他正用一種即警覺、又熱切的期待眼神打量著我。

  “你為什么要那樣著我?”我氣惱的的問他,“就像饞貓盯著耗子洞似的。”

  但他早已迅速變換了一副面容,笑而不答。不要再費神去解開這個疑團,不再費神去思考他的事情,此人高深莫測,不值得為他勞神費心。

  那綿堂一聲輕笑,將手中的茶碗擱下,高大而魁梧的身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我的身邊,引我到欄前,右手很是自然的牽著我的手,用左手指著樓下臺前排最中央的人說:“此人,是浙江省督軍盧筱的兒子盧小祥,盧小祥與孫中山的兒子、段祺的兒子段宏業、張作霖兒子,被人并稱為“四大公方”,家勢顯赫。盧小祥年方二十二,風流驕狂,大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勁頭,又依仗著上海淞瀘護軍總督宋祿是其老父的部下,在上海灘更是橫行自如,專愛追逐名花。”

  他又指了指東面花樓內的霍焯山,“此人,青紅幫老大,其侄兒就是想娶她”

  臺上,鑼鼓正急,絲竹正響,一個‘貴妃娘娘’,正唱得雙目蘊淚,最后醉倒在地上一個臥魚兒,眼睛似乎也正盯著我們二樓這一排貴賓包廂,眼神確是勾魂動魄。臺下好一陣高過一陣,掀起了一個小。

  而此時的露蘭秋心情雜亂,自從霍焯山透露想取她為妾的時候,她已數日茶飯不香,夜不寐。往日的臺前的興奮和自信全被心神不定的煩惱所替代。她勉強收心定神,按照鑼鼓進入角色。濃重的彩油和層疊的戲裝掩蓋了露春秋的內心,臺下被她嫻熟的技藝和扮相所迷,報以陣陣喝彩。

  霍焯山色迷迷的望著臺上。

  盧公子在前排極力叫好,卻得不到露蘭秋注意,不免心中落落不歡。

  此時,露蘭秋雖然被包圍在掌聲鮮花中,千萬人眾睹目的名伶;此刻,她已成為供人捕獲的獵物。

  不想,連日休息不佳,在一調哭板中竟然唱走了腔。看熱鬧的人并不理會,而懂行的票友們都略為驚詫,礙于霍焯山的面,臺下竟沒有敢聲張。胸中憋氣的盧小祥,卻不管那些,正好抓住時機鬧一鬧。

  “唷唷——!好哇!——唱得好——”他開心地大聲吆喝,聲音突兀,引得臺下隨之混亂,有起哄的也跟著喝起倒彩。

  露蘭秋哪里受得了這些,一時羞愧交并,勉強唱完一曲,竟是有些趔趄在臺上,終于有人哄了幾聲倒喝。她不管鑼鼓的節拍板眼,匆忙奔回后臺。戲是演砸了,場內鬧鬧哄哄,霍焯山大栽臉面,氣得大罵:“媽的,想不到上海灘上,竟會有人敢在我的碼頭上搗亂!”

  我笑著望那綿堂:“快去英雄救美,美人在后臺上等你這個唐明皇呢。”

  “唐明皇?”那綿堂眉頭一挑,似是對這三個字頗為玩味。我望著他,他那一雙銳種而黑亮的眸子只將人的眼睛都要灼痛了。

  在這樣的目光下,我只覺得心里一個咯蹬,頓時有些心慌,眼中劃過一抹心亂,清清楚楚地落在那綿堂眼里。

  他與我隔了些距離,眉宇間是一抹淡淡的無奈,“你想讓我如何做?我的軍師。”那綿堂聲音低沉,帶著淡淡的笑意,猶如陳年的酒,竟要吸引人著人沉淪下去。

  我抬眸看向他,卻見他眼底透出一股濃烈的灸熱,雪亮的黑眸宛如一把匕首,直抵人心。

  我竟會怕起來,心頭止不住慌亂,在這樣的目光下,我竟然有要落荒而逃的沖動。

  “那老板——”我猛然咳嗽,卻見那綿堂微微一笑,打斷了我的話:“放心吧,這事才剛開始。”

  “我從沒想到過和她有任何關系,包括白薇。”他突兀補了一句。

  我見他漆黑的眼中隱去那抹炙熱,變得一如即往的深邃而內斂,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我輕舒一口氣。

  臺下。

  老頭子霍焯山發了火,一幫保鏢不得命令早已氣勢洶洶到場內找領頭鬧事的人算帳。顯然,盧公子的叫聲惹下了事端,沒來得及多想,已被一群黑衣勁裝的人圍上,他的兩個隨從也被制住。

  狂傲不羈的盧小祥被人揪住衣領,連挨了兩個耳光,推來掇去,被打了一頓。

  接著,盧小祥被拖拽到霍焯山面前,霍焯山怒火沖沖,正待痛罵時,一串惡語卻噎回了肚了里,只因為杜少卿對他一番耳語。

  臺上。

  那綿堂也在我耳邊一翻耳語:“猜了會說什么?”

  我笑了笑:“一定會說,‘老大,這小癟三竟是浙江督軍盧筱的大公子,事情不簡單,俺們打不過。”

“那如何辦?已是騎虎難下。”那綿堂又問  “那好辦,十秒鐘內讓手下關燈拉閘,趁亂哄哄拍屁股走了。”我出了一個搜主意。

  臺下。

  老江湖霍焯山也知得罪了不這等人,只得裝作不識,硬著頭皮吆喝一聲:“好!放伊走路!”此時的大公爺盧小祥早已臉眼青腫,衣服臟爛,咬牙切齒地了聲:“好極!”轉身帶著兩個狼狽的隨從,憤然而去。

  臺上。

  那綿堂又問我:“盧、霍爭風吃醋,大鬧共舞臺的丑聞不脛而走,‘四大公子’的盧公子決不會善罷甘休,結果會如何?”

  “好戲當然在后頭,得利者當然是你,因為你不費一槍一兵就讓兩打起來,打得熱火朝天之時,露蘭秋剛好金蟬脫殼,你也能毫無阻力金驕藏屋。恭喜你那爺!”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盧小祥恥遭惡打,憤憤難平,連夜趕到杭州,向其父盧筱申斥。

  盧府書房內。

  盧筱雖然一向對兒子的行為多不滿,但是兒子如今卻被霍焯山所打,簡直是打在他的老臉上,自已的兒子再不行,也輪不到白相人來管,于是激起了勃然大怒:“霍焯山這老家伙算個什么東西,依附在法國佬的一條狗!什么上海第一黑幫,老子要他的皮!秘書過來。”

  其秘書立馬飛奔過來。

  “馬上擬一份電報,發給淞滬護軍宋祿,讓他迅速將霍焯山拘捕歸案!”

  駐淞瀘護軍總督部。

  宋祿拿著賜從杭州收到一封電報遞給宋達:“馬上去拘捕。”

  宋達一臉暗然:“父親,我們是淞瀘駐軍,是要保護國土安全,是為抗戰為做準備,而不是為了兩個傷風敗俗的爭風吃醋的事打架的,我們軍人尊嚴何在?”

  “刻不容緩,立即派出二十人得力軍警,身著便衣,6個小時內抓到人。拘捕霍焯山也是維護軍人體面,黑幫的人也要適時教訓下!”宋祿一語言堂。

  夜,十點。

  宋達領著二十人軍警,身著便衣,暗藏武器潛入法租界共舞戲院,但時過午夜,共舞戲院早已停鑼散場,一群便衣撲了空,為交差,將一名打雜的人抓走。

  霍焯山沒有抓到,宋祿無法向盧筱復命,但此一行,已暴露了意圖,定會招至法國人不滿,為了隱妥,宋祿發出緊急文件,照會法國駐瀘副領事館:

  限六小時內,務將霍焯山解送到上海護軍總部。如若逾期不辦,將派武裝部隊進入法租界緝拿罪犯。

  夜十二點,凌晨。

  霍公館花園內。

  法國領事約翰怒氣沖沖坐在大廳正中,兩端坐著杜少卿、張成林、霍焯山。

  “為了一個戲子居然惹火燒身,他們只給6小時的時間,他們是一群瘋子,會進入租界緝拿你,我希望你低個頭,讓一步,給盧筱一個面子。”洋人約翰希望霍焯山主動到瀘軍總部請罪,再設法解決爭端,以免給租界引來沖突。

  張成林第一個跳起來,走來走去,罵罵咧咧:“他娘希匹的,大哥,不要亂,我領著兄弟去做掉他們,要錢給錢,一個臭也要拿兄弟翻臉。”

  洋人約翰:“他們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不是一群混子。有槍有炮。”

  張成林氣鼓鼓道:“怕他個鳥,他敢把大哥怎么樣?!我操他媽!”

  霍焯山不語,轉頭望著諸葛杜少卿。

  杜少卿若有所思,很明顯他在權衡著各種關系,這種微妙的關系會牽一絲動全身,有時一個細節關系到自家性命,自古商跟軍斗沒有好結果,但是也不能因為懼怕而枉送了性命。

  命大過一切,沒有命一切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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