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云!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寇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3秒鐘記住筆下單字母全拼()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愛國心......”
兩個人邊號邊相到扶持走在大街上坡上,兩人皆豪情壯志唱完然后做一攤泥軟倒在地上,并且因為坡度和力不從心的掙扎,還在緩慢而生動地往下滾動。宋達已成功地滾到坡底,半截臉浸在水溝邊,嘴里念叨:“....貓九,我遲到了嗎?”
那綿堂用復雜的眼神望著宋達,又望望我,后也攤泥軟倒。白薇那張清麗的小臉瞬時變成慘白,也不知是冷還是恐懼,裹在大衣下的身子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綿哥哥——”,她攥著那綿堂衣角,語氣里已帶了顫音,顯然是怕到極點。
兩家的保鏢總有事可做——扶持自己主子上,白薇跟上那綿堂的車子,向我揮揮手,“貓九,我送送你。”
我大大咧咧揮揮手,“我溜達一下就到家,不遠,晚上風大天涼,快上車。”
宋達的護衛很是盡職要護送我回去,“小姐,去什么地方?我叫人跟著。”
我拒絕了,“用不著這么麻煩吧?”因為我想好好享受一下這夜景,護衛再堅持,“不行的,太晚了,這個年頭很亂。”
“真有你們的!只允許你們跟著就行。”我拗不過這群當兵的,只好坦白地址。
等我要走的時候,宋達和那綿堂酒醉八分,宋達有些急,揮揮手,掙扎起來要送我。我望著這兩個醉鬼也是無語。
那綿堂這個醉鬼堅持要車安全送走白薇。宋達這個醉鬼基本已醉得軟得像泥,喝酒本來就不是他太習慣的事情,此時,他拍拍那綿堂的肩:“被你算計一次,你比我認識先,注意安全。”
我一堂否決兩個人,“我自己走,回到家只有十分鐘,我不想嗅到你們身上的酒味,都散了吧。”
初春的晚上還在略有涼意,我隨著步行街的人流走回家。人行道上,一支隊伍,那是教會唱詩班,皆是一身白袍,正魚貫穿穿過街面。為首是金發碧眼的洋女人,她正把手幾技白色的玫瑰舉著,映襯著教袍上精巧的十字架,樣子十分虔誠。她走向我:平安夜快樂!幫助青年基督教會的孤兒,買技玫瑰吧,不貴,只要兩塊!
我剛要拒絕,因為我身上一分都沒有。宋達的隨從將錢夾的錢盡數掏給她,洋人大吃一驚,將手中所剩的玫瑰盡數給我:上帝保佑你!
我拿著一棒玫瑰,看著她像小鳥一樣掠過街道,融入那白色圣潔的隊伍中。
猛然間,我感覺到頭皮麻了一下,我感覺到了危險,這是我長期打架得到,或許是天生的直覺。
人群中,幾個歪眉斜眼的家伙,雖然不看他,卻明顯正近身靠過來。我暗里細想,我因是沒有得罪什么人吧。我還在發愣的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旁邊咖啡館的玻璃窗“啪”的就是一響。我反條件地就撲到了地上,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像退潮般退到能躲藏地方,如街角,如牌后,如垃圾箱。忽然一個強有力的胳膊拉著我順著墻角很快向我后跑,此男子的帽檐壓得很低,這時我所處地方,馬上引發爆炸。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跟著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緊接著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有女子的尖叫,孩子的哭聲,人群的哄鬧聲,有人大喊:“抓人了。”“開槍了。”
我此刻才明白這條街那多么巷子,如今才知道,東跑西奔,很快就離槍聲和呼喊聲都遠些了。
我的心幾乎要停止,我氣喘吁吁地問著前面的人:“鬼哥?他們要追你,是不是?”
他步子在滯了一下,沒有吭聲,很快把我拉到一個角落,看著我說:“你就在這里,等一會兒再走。我去救吳右任。”
我看著鬼哥哥,驚魂未定的我多年第一次細細打量著鬼哥,他更粗獷了,滿身的風刀霜劍。我隱隱地感覺到鬼哥處境不安全,急問他:“你今晚不是在碼頭上夜上班的嗎?!你搞什么鬼!”
鬼哥憋得臉紅,這樣他性格中一部分,不打算透露實話時就是這種表情,“保護宋先生,要革命,就會有犧牲!我晚幾天才回家。”
我聽到“革命”“犧牲”幾個字時早已心驚濤駭浪。老實如大水牛、大字不識幾個、任勞任怨的鬼哥一輩子不可能跟這四個字相關聯。槍聲越來越近,我擔心著鬼哥,跑出去的鬼哥會遭遇到什么。
“什么革命?究竟是什么?鬼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誰叫吳天佑?”我著急起來,神色中滿是不安。
“他只是我的一個碼頭工友,有些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說,我總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
見他這般輕描淡寫,我卻還是不安,還待開口,卻被鬼哥打斷:“這里很亂,藏好了,沒聽到槍聲時再出來,啊。”
槍聲越來越逼近。
我拉住鬼哥,讓他朝東跑去,“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們決不會殺了我,你快跑,避過風頭再回家。他們見到你的樣子了嗎?”
鬼哥肯定說:“是沒有,他們抓的不是我。”
“快跑!”
我猛的朝西方向跑去,邊跑邊喊:“這邊有人!”槍聲尋聲而來,就像發了瘋了似的追殺過來。
跑過小巷子,一只大手掩上我的嘴,把我緊緊地摟在了懷里:“貓貓,別叫,是我。”聽到位那綿堂的聲音,我緊張的心輕弛下來,癱軟在他的懷里,全身哆嗦著說出話來:“救鬼哥,他們要抓鬼哥——”
那綿堂把我抱出巷子,捂上眼睛,剛才街讓咖啡館外面的地主,已經全是干涸的血。
剛出巷子,我們尾隨而來就是到“螳螂捕蟬,麻雀在后”的殺豬幫。
殺豬幫跟洪門有仇,起因是洪門之前堂主跟殺豬幫合伙軍火,堂主被殺之后,有一批存貨在出事之前被劫持,雖然可能是別的幫派駕禍于洪門,但這筆卻是實實在在說不清的爛帳。殺豬幫也介于此,更重要是最近那綿堂排除萬難一口氣把自己租界地盤上的紅藥(用鴉片、嗎啡加糖精制成的毒品)一把火全給燒了,這批貨恰好是殺豬幫存放在洪門碼頭上的,這樣斷了他們的財路。
他們的人今天本想要動手,無奈淞瀘軍教官宋過一直在旁,他們不可能跟軍方動。但他們發現他們分別后,其中一個女子獨自一個人在街上,為首一個用斧頭一指著我:他倆是一伙的,先抓這個女人!恰好發現警言在抓,正好混亂中抓住我這個人質,卻不想釣到那綿堂這條肥魚。
那綿堂主持洪門,一入江湖,驚風險浪時常有,只當是司空見習慣,他是槍林彈雨中活過來的,和地痞流氓的沖突他并不放在眼里,可這一次不同,我又一次拖了他的后腿。
那綿堂實然行動,快行幾步拉離自己最近的人,喝個聲,兄弟,借過!
幾個家伙一驚之下,同時亮開衣襟,揮動精巧的小斧頭揚手就劈來!那綿堂閃之不及,迎身而上,空手奪下一把短斧,開始左揮右斬。
殺豬幫主一次動作大得驚人,斧頭一舉密麻如林。人越上越多,好像的不光似的。上海路上殺聲一片,那綿堂疲于應付,護著我,他殺出一條血路。
他放倒了五個人,血霧騰起,血霧在空中彌漫開來,殺豬幫見血更是興奮,對我們形成的包圍圈。
那綿堂緊架著我,抱我的腰,我雙腳離地。順勢一劈沖在最前頭的殺手,那人立刻皮開肉綻,趁機突圍包圍圈,拖著我狂奔半條街,速度漸慢,又被團團圍住,當街對峙起來。
好在這個當口警笛大作,殺豬幫見勢不妙,大喊快閃,斧頭先后出手,挾著風聲向我們招呼硬生生猛甩過來,甩過來大約有幾十把。那綿堂前撥后擋格開向幾把,在我的驚叫中抱住我急旋了半圈,殺手們頃刻之間已經閃了個無影無蹤。
警方吹了哨子跑來,那綿堂不想惹麻煩,趁黑拉著我一路小跑,混上電車。黑暗之中,我們兩個手握在一起,彼此聽見了心跳。警察在下面查詢,居然沒人過來查車。電車啟動,那綿堂單臂將我環住。燈光輝煌的街燈一盞盞地閃過,隱隱映著那綿堂的眼睛,在那里,我看到另一個那綿堂,是一個極度的冷靜和堅韌,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面。
他帶我回他家,是法租界一所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