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兒!”蘇煜大驚,趕忙朝懸崖邊跑過來,絲毫沒有遲疑地跳了下去。
蘇黎在身體懸空之時,腦子里又如前世死前那般,回憶如同走馬燈般快速在腦海中閃過。
八歲重生醒來,借著去天朗寺養病的由頭去岐山找蕭恒拜師,然后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十四歲出山,在路上遇到了蘇煜,以為此生注定不會再與他糾纏了。但是,卻是自此開始了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姻緣。
之后種種,便如月老手中那繚亂的紅線,越理越亂。
如今,他們二人誰欠誰,早已說不清楚了。
她突然覺得,這一生自己最舍不得的,最對不起的人,竟是蘇煜。
她想,她是再一次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蘇煜。
蘇煜,若我死了,便就此忘了我吧。
但……我若沒死,那這一世我會與你抵死糾纏,讓你一輩子也無法擺脫我。
蘇黎急速下墜著,而就在她要認命地閉上眼睛時,她看到了一個越來越近地身影。
那個身影,那般熟悉,她想她此生都不會再忘的。
蘇煜,你怎么這么傻?
為什么要跳下來,你不怕死嗎?
為什么?
蘇黎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下一瞬蘇煜已經迅速抱住了她,而他的另一只手握著寒光劍朝那峭壁上刺去。
劍尖擦過光禿禿的峭壁,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蘇黎詫異地看著蘇煜用寒光劍來減速,若非這把劍的材料特殊,在如此的折磨之下倒也還能保持如初。這要是普通的金屬,只怕早就斷了,即便沒斷,那也定然慘不忍睹。
這下去了老半天了,在接下來的地方便比較松動了,蘇煜便找了個機會用力刺了進去,兩人便就此掛在了半空中。
蘇煜望了望底下,想著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擺脫這個困局。
但蘇黎此刻的眼中卻只有蘇煜一人,她看著他,道:“蘇煜,你為什么要救我,你就不怕自己也死嗎?”
蘇煜看著她,笑了笑,語氣卻是無比認真道:“你若死了,我獨活又有何意?”這一世,我本就是為你而活。
蘇黎愣住了,她又問:“可這世上的好姑娘千千萬,我若死了,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呀,何必為了我放棄生命呢?”
蘇煜輕輕一笑,道:“可我蘇煜是個死心眼的人,你所謂的更好并不存在,在我眼中,唯有你最好。”
雖然他們此刻的境地委實不適合說這些,但是蘇黎哪管這些,她的話匣子已經被蘇煜打開了。
她眼眶有些濕潤道:“可是我不好,我一點兒也不好,我還騙你,對你隱瞞……”蘇黎一股腦兒地說了一大堆自己的缺點,最后才對蘇煜道,“我這樣不好,你怎么還這么死心眼?”
蘇煜卻是被她逗笑了,道:“是,你是可惡。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啊,我就是死心眼地喜歡你。”
蘇黎被他表白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最后還是抱著蘇煜,將腦袋枕在了蘇煜的胸膛上,她道:“對不起,我之前一直不向你坦白,是因為我擔心你會生氣,怕你會不理我。我并不是不喜歡你,不在意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而已。”
“你那日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我也很難受,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日回去以后,我就病了,可你都不來看我。還有,你在行宮里見到我的時候,對我的態度好冷淡,我好傷心傷心的……”
蘇煜單手抱著她,另一只手有些吃力的握著寒光劍。不由得笑了笑,黎兒還真是會選地方說話。這些話明明可以在比較正常的時機說的,卻偏偏選在兩人生死存亡之際。
不過,蘇煜也隨她去了,這傻丫頭怕也是憋了挺久了。
蘇煜聽她慢慢控訴著,無奈地笑了笑,道:“黎兒,誰說你生病的時候我沒去看你?”
蘇黎愣了愣,道:“什么意思?可我并沒有見到你啊,而且也沒有跟我說你來過了。”
蘇煜無奈道:“你昏迷那幾日,我還抱著你睡呢。”
蘇黎不可置信地看著蘇煜,道:“你……你說你那幾日抱著我睡?”
難怪她似乎老是聞到青蓮香氣,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呢。
蘇煜點頭,沒有待蘇黎反應過來,便道:“黎兒,雖然我也很想聽你慢慢跟我說,但我們現在的境況委實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我們不如先想想怎么下去?”
“呃……好。”蘇黎似乎這才發現他們此刻的境況,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蘇哲帶著韓湘墨和存活下來的幾個侍衛往回走著,卻在半路上又遭遇了伏擊。
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一批持著弓箭的刺客,對著他們就是一陣箭雨。
韓湘墨一直被蘇哲保護得好好的,但是剛剛僅存的幾個侍衛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了。經歷了這一陣箭雨之后,又犧牲了好幾個,到最后也只存了文昊一個人在誓死保衛蘇哲。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韓鈺煊帶著一隊人馬趕到了,這才穩住了局勢。
蘇哲身邊只余下韓湘墨一人在身邊,文昊幫著去與那群刺客對打了。
韓湘墨扶著太子蘇哲,道:“小蘇,你怎么樣?”
這一聲“小蘇”,讓蘇哲溫柔地笑了,他道:“墨兒,我沒事。”
“那就好。”
你沒事,我便安心了。
他們二人對看著,仿佛周遭的環境對他們絲毫沒有影響,他們更像是身處另一個世界的。
在暗處,有一支箭正對準了太子蘇哲的心口,拉弦的聲音便可聽出,使出的力氣是有多大。不過,打斗的聲音完全蓋過了拉弦的聲音,也根本就沒人注意到有一支箭準確無比地射向了蘇哲。
韓湘墨眼角余光瞄到了那支箭正朝著蘇哲射來,還來不及思考要怎么辦,身體已經先行行動了。
那支箭以極快的速度沒入了胸口,剎那間鮮血染紅了衣衫。
“墨兒!”韓鈺煊看到了那一幕,驚叫出聲。
韓湘墨倒在了蘇哲的懷中,嘴唇瞬間失了顏色。
蘇哲大腦一片空白,天地間瞬間變成了灰色,在他的眼中只有韓湘墨胸前的那一抹鮮紅,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墨兒!”他歇斯底里地呼喊著韓湘墨的名字。
這種時候,還是韓鈺煊保持了冷靜,他一邊對著這群刺客下狠手,一邊對著蘇哲道:“太子殿下,這里交給我,你趕快帶著我妹妹離開這兒,她需要盡快治療。”
蘇哲一聽,像是終于有了方向一般,匆匆忙忙地抱著韓湘墨上了馬,疾馳而去。
他將韓湘墨抱在懷中,嘴里一直不停道:“墨兒,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韓湘墨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聽到他的話,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清新,她道:“小蘇,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我也知道你……你是因為那個預言才對我說……說你不喜歡我的……”
“我其實……并不怕死,只是不忍心爹爹……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原本打算……這一世……就遠遠的看著你,看著你娶……娶妻生子,看著你成為那個君臨天下的王。而我,會一世平安地活著……讓……讓你安心……”
“墨兒,別說了,別說了……”蘇哲的語氣有些哽咽。
他生怕,她說完所有這一切話后,就會永遠的離開自己,生怕那個預言就是指的今天,生怕她會為自己而死。
韓湘墨微弱地笑了笑,道:“不,我要說。我怕我……再不說就……就再沒機會說了……”
“不,不會的!我馬上帶你去找太醫,太醫會治好你的,你不會有事的。”蘇哲心中的恐慌越來越盛,那種恐慌仿似深不可見的黑洞一般,快要將他吞噬殆盡了。
“為你而死……是……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是……只是有些遺憾,遺憾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是……那么的短暫,遺憾我沒能……沒能看著你一生……”
“請你……請你幫我跟我爹和我哥說……說我不能再陪著他們了,我……我食言了……”
若一切可以重來,我們不再懼怕那個預言該有多好。這樣,我們至少還可以有更多的快樂時光。
“墨兒,我不許你走,我不許!”蘇哲還從未如此聲嘶力竭過,他好怕,好怕她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小蘇,我恐怕……要不聽話了……”韓湘墨的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越發地微弱起來。
蘇黎和蘇煜二人本來還在想辦法找出路,但最后還是不慎跌落崖底,不過幸好這崖底是個水潭,倒也算是劫后余生。
只是,在掉下來的過程中,蘇黎差點撞在了一處尖石上,情急之下,蘇煜用自己的背替她擋了。
也好在兩人在中途減緩了速度,不然就直接危及到生命了,但現在蘇煜也沒有好多少,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蘇黎將蘇煜弄上岸的時候,蘇煜已經進入了昏迷狀態,他的后背一片猙獰,血肉模糊,竟還依稀可見那骨頭。
蘇黎看著他的傷,終于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