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蒼無念和畫傾城一同栽倒在了地上,他在后,畫傾城在前。沒有人觸碰到那層禁制,他們直到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也沒有想過,這一切是不是就這么結束了,掙扎到現在,一步之遙,是不是就這樣功虧一簣。
就在他們倒下的那個瞬間,有一樣東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以一種柔弱到極致又堅定得讓人無法忽視的姿態徐徐飛向那層薄薄的禁制——那是畫傾城的鮮血。
她手上本就沾滿了她自己的血,在她栽倒之時,血珠子從她的指尖被甩出,代替她和蒼無念的手輕柔的撫在了那一步之遙的禁制之上。于是,整個幻境在這一刻扭曲了起來……
溟海之中的眾人已經整整等待了十四天,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十四天當真是叫他們度日如年。
“我真的是要瘋了,半個月了,你們到底怎么樣了!翎兒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會坑人的神女。你有本事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一定……我他大爺的一定讓阿念哥哥把你給辦了!”如此氣急敗壞又只能發著牢騷團團轉的自然是青辭。
這十幾日來他天天如此,一想到身在幻境的二人,他就無法讓自己淡定,一邊走來走去一邊惡狠狠的低罵著。
安如月已經習慣了他這段時間的神神叨叨,雖然聽不清他在自言自語什么,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和幻境里的兩人有關。
其他人也不是不擔憂,可是像青辭這樣來回轉悠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們所能做的除了等待之外,只能是盡量不讓青辭更加焦慮。
就在這時候,周圍的海水忽然開始動蕩了起來,腳下的祭臺和祭臺四個角落的四象柱也跟著搖晃不止。
“這是怎么回事?這附近不應該有海底火山吧?”洛凡一邊拉著喬三娘想要穩住身形,一邊朝青辭和沐易父子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自然沒有,可是這動蕩是……”沐易一邊調動自己的法力去幫助眾人,一邊疑惑的打量起四周。
“爹爹,七哥哥,你們看!”沐琉夜像是發現了什么寶貝,指著頭頂上方興奮的叫喊起來。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玄武柱和青龍柱頂端射出的白色光芒同時發生了改變,一個變成了黑色一個變成了青色。
至此,青、白、紅、黑四色光芒交匯一處,形成了一個四色交融的光球,而原本處于交匯正中的那顆淡藍色的定海珠卻在這一刻緩緩的掉落了下來。
青辭急忙一躍而起,伸手接住了那顆定海珠,興奮的喊道:“成功了,他們成功了!我就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只不過接下來的一刻,他興奮的神色就直接僵在了臉上,因為頭頂上方四道光芒的交匯處不僅出現了替代定海珠的四色光球,還同時爆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紫芒和一道耀目的金芒。
緊接著紫芒和金芒就化作兩個人形,海水的涌動掀動著他們的衣角,而他們緊閉的雙目和放松的身體使得他們看上去像是兩片秋日的落葉,寂靜安詳的輕飄飄的往下墜落。
和青辭一樣,眾人臉上的神色都已經呆滯了,因為“飄落”下來的兩個人是誰,大家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只是……那兩人現在的模樣,已經不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溟海的海水明明是黑色的,可是蒼無念和畫傾城的所經之處卻硬生生的用自己身上的鮮血將他們附近的海水漂成了紅黑色。
蒼無念身上穿著破敗的大紅喜服,膝蓋以下的衣物全都不見了,只露出了殘破得幾乎可以看見骨頭的小腿和腳掌。
畫傾城身上只有中衣和褻褲,衣服上的道道劍痕昭示著她先前經歷過激烈的打斗,而在她的腰腹之處明顯有個被利器刺穿的血窟窿,衣服前后沾染著大片讓人觸目驚心的血漬。海水的涌動帶起她的褲腿,隱約可見她的腳踝上滿是類似高溫灼燒之后形成的破潰。
“阿念哥哥!翎兒姐姐!”青辭終于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周身藍光暴起,閃身來到二人的身邊,一手一個將飄蕩的二人攬進了懷里。
緊隨而來的是沐易,他急忙從青辭的手中接過蒼無念,根本就不忍心仔細去看這個男子腿上的慘況。
“啊——!”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翎兒姐姐,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啊——!”
青辭抱著畫傾城,顫抖的撫摸著她的面頰,聲嘶力竭的咆哮著。
這是眾人第二次聽見青辭這樣稱呼畫傾城了,大家都心有疑惑,但是誰都沒有問出口。
只有安如月心中震驚,這一回她聽得清清楚楚,這聲“翎兒姐姐”是在喚畫傾城。原來……在青辭心目中最風華絕代的女子竟然是畫傾城。
雖然她不知道畫傾城被青辭喚作“翎兒姐姐”的時候是個什么身份,但是不用多想也知道,定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小七,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們還有氣在,趕緊帶回去醫治才是正經。”還是沐易這個長輩在關鍵時候給出了最中肯明智的意見。
“對,對!趕緊,我們趕緊回玄洲。”青辭胡亂的在自己臉上揉了一把,抱著畫傾城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沐易無奈搖頭,對著沐琉夜道:“小夜,你負責將其他人帶離溟海,我先往玄洲去了。”
說罷,他也帶著蒼無念一個閃身也消失了蹤影。
“兩位前輩,快出來,快出來救命!”青辭幾乎是拼了命的飛速趕回了“一家客棧”,一進門就不管不顧的高聲呼喊了起來。
季延和鳳歌聞聲趕來,入眼只看見她懷里抱了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兩位老人家都不由得愣了愣。
待到他們看清楚青辭懷里抱著的是畫傾城之后,兩人頓時大驚失色。
“哎呀呀,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啊?快快快,快帶到后院去!”鳳歌心疼的盯著畫傾城,急忙招呼著青辭往后院走。
不一會兒,沐易也抱著蒼無念闖了進來,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青辭,也只得大聲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快出來!”
鳳歌正焦急呢,聞聲剛想發作,青辭忙道:“是小夜的父親,他帶著阿念哥哥回來的。”
“帶著回來?”鳳歌愕然的和季延相視一眼,然后急急跑到了大堂。
一瞧見蒼無念的模樣,鳳歌頓時又傻眼了,“哎呀,這是造的什么孽啊,這兩個娃娃是不想要命了嗎!”
急急將沐易也帶進了后院,鳳歌便開始忙著去配藥,而青辭、季延和沐易則是趕緊往蒼無念和畫傾城的體內灌入大量的法力。
畫傾城的情況真是糟糕透頂,法力全無,仙根險些受損,肉身在無法力保護之下失血過多,貫穿腰腹的那一劍雖沒有立刻要她的命,也導致了她體內臟器多有損傷,相比之下她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皮肉之傷簡直不值一提。
蒼無念的情況從表面上似乎沒有畫傾城那么凄慘,至少不覺得致命。顯而易見的只有的他的雙腿,如果沒有強悍的法力護著,那兩條腿早就已經廢掉了。
可是一經查探,幾人發現他的雙眼也受了傷,若是再嚴重些,怕是直接就瞎了。不過這傷來得蹊蹺,很明顯是他自己造成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對自己的眼睛下手。
但這些也都只是暴露在外的肉 體上的傷害,他的臟器并未受到嚴重創傷,可是衣襟上那不易察覺的大片血跡說明了他眼下最要命的問題不是肉身,而是他體內的魂魄,那虛弱得幾乎隨時都要消散的魂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季延望著蒼無念,痛心疾首的跺著腳。
“阿念哥哥一定是使用了燃魂咒。而且從魂魄的傷勢來看,這燃魂咒持續的時間還不短,若非他們出來得及時,怕是他體內的魂魄就沒得治了。不行,我一定得救他!”青辭面色慘白而焦急,說著就要往外跑。
“小七,你要做什么?”沐易急忙一把拉住他,關切的問道。
“我去拿藥。”青辭胡扯了一句,抹開了沐易的手,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時,季子安和洛凡一眾人也趕了回來。
看見沐易和季延的面色都有些蒼白,眾人立刻便知曉了他們兩位一定是耗費了不少法力替蒼無念和畫傾城續命。
“爺爺,沐易前輩,你們兩位先休息一下,換我們來吧。”季子安將有些疲憊的季延扶到一旁坐下,自己頂替他的位置坐在了畫傾城的身后。
洛凡替二人分別把過脈之后眉頭頓時緊鎖了起來,畫傾城的傷全在肉身之上,尤其是腹部那一劍,幾乎要了她的命。而且她體內法力不知為何消失殆盡,險些就毀了她的仙根。
光是要重新復蘇和滋養畫傾城體內的仙根就已經夠讓人覺得費勁了,結果蒼無念的情況卻比她更糟糕,因為現在的蒼無念體內幾乎沒有多少生機,魂魄的氣息時有時無,如果不能想到辦法保住那隨時會消散的二魂七魄,蒼無念可能會就此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