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孟長寧用了幾日的時間將一切摸索清楚了。
她如今所在的這個地方是林家莊,她是此處一個農女林長歌,小名叫阿茶。
家中爺爺早早去了,奶奶劉氏也就是那老不死的當家。
劉氏生了三個兒子,阿茶她爹林文強排老二,林文強游手好閑,好睡好賭,是哥仨兒最沒本事的那個,常日不著家。
孟長寧來了好幾日也沒見過她那個所謂的“爹”,據說前一陣子偷了阿茶娘和劉氏的陪嫁首飾,出去鬼混去了。
他一走不打緊,劉氏將怒火全發在了她們母子三人的身上,偏偏阿茶娘生了兩個孩子都不算爭氣,第一胎生了原主這么個倔脾氣不討喜的丫頭,第二胎又是個病秧子。所以二房在家中地位極低。
長此以往,二房在家中受欺負已經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事了。
相比之下三房趙氏生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婆家背景不錯,比較受老太太待見。大房張氏雖只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可兒子林長恭卻是個讀書的料,二十出頭便考中了秀才,這在莫家莊可是很長臉的事,故而張氏雖潑辣,到底母憑子貴,在家中也稱的上一霸。
說來說去林長歌娘仨兒在家里就是受苦受氣的命,所有的臟活累活幾乎都被娘仨兒包了。
在這種家庭里,強橫的太過強橫,軟弱的太過軟弱,孟長寧在這家里待了不過幾日的時間,便打定了主意,這家絕對不是安身之處,還是早些離開才是。
好在孟長寧前世本就是草根出身,入宮前什么苦沒吃過,既然來到此處,她便痛快的放下了皇后的架子,很快的融入了這里的環境,硬是沒讓人察覺出什么異樣來,徹底的變成了林長歌。
臟活累活對她而言都不在話下,唯獨讓她有些接受無能的,就是這家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奇!
這日,林長歌勞累了一天,晚間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吃飯,前幾日三房趙氏回了趟娘家,回來后被劉氏將全身搜刮了個遍,扣下了一半的銀子和三只山雞兩條魚,說是要給家里開開葷,說白了還不是老太太自己饞肉了。
趙氏雖不情愿,但也不好違背婆婆的意思,晚上便做了一大鍋香噴噴的雞湯來 一家人不知多久未曾嘗到過肉味兒,孟長寧清楚的聽見咽口水的聲音,但礙于劉氏,誰也不好先動筷子。
劉氏先夾了個雞腿放到自己碗里,另外一個給了林長恭,全然不顧旁人。
這下趙氏就不樂意了,“娘,這雞是我家里讓拿來給長建長康補身子的……”
這長建長康是趙氏的兩個兒子,她平日就對大房家的特殊待遇感到不滿,如今自己從婆家帶了雞魚回來,自己倆兒子連個雞腿都沒有,她當然忍不了。
劉氏一聽怒了,“你這話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長恭吃你個雞腿怎么了,長建長康吃雞肉還委屈了不成?”
張氏道:“三弟妹啊,不是大嫂說你,長恭讀書可是很廢腦子的,不得吃些好的補補。”
這婆媳兩個一唱一和,趙氏不敢反駁,憋了一肚子火。
死老太婆,天天拿林長恭讀書來說事!讀書不讀書與她有什么關系,憑什么吃她的東西補身子?就算林長恭真的飛黃騰達了,他們三房又能撈著什么好去?
趙氏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語氣不善道:“隨你們去,誰在乎這么個雞腿啊。”
林長歌在一旁啃著窩頭,聽的嘴角直抽抽,想她曾經一頓飯便是山珍海味擺滿了一大桌,第一次見為了個雞腿撕破臉的,不過話說回來,農家吃次肉確實是很難得。
她將目光瞟像長安,見長安也有些眼饞,林家人多,就這么一只雞,她們二房怕是連碗雞湯也撈不到的。
可憐長安身子骨這么弱,不知道多久沒沾過油腥了。
林長歌心念一轉道:“三嬸別氣,表哥是讀書人,平時也不見大嬸給表哥買好吃的,好不容易有個雞腿,您也多體諒體諒大嬸對表哥的心意。”
這話明著暗著嘲諷大房窮,林長恭怎么說也是個秀才,在整個林家莊都自命甚高,正所謂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雖然他也饞雞腿,還是叨起碗中的雞腿往林長歌碗中一扔道:“這東西我們家又不是吃不起,只有你們家這樣的才稀罕別人的小恩小惠。”
不稀罕別人的小恩小惠……聽見這話,趙氏又黑了臉,她素來看大房家的臭小子不順眼,聞言憤怒的將筷子一摔道:“既然不稀罕,你剛才就別要啊!讀幾本破書裝什么清高,不還是窮的叮當響!”
林長歌嘻嘻笑著充當和事老道:“表哥不稀罕我們稀罕呀,謝謝三嬸了。”
隨后叨起雞腿往長安碗里一放:“長安,還不快謝謝三嬸。”
姐……你吃。”長安準備把雞腿還給林長歌,卻被她用力按住,長安只得紅著臉乖巧道:“謝謝三嬸。”
林長恭自己不要,如此誰也不好在多說什么,林長恭沒想到長歌真的收下了,還被趙氏那婆娘說了幾句,心中窩火,索性將碗筷一摔:“不吃了!”
劉氏一聽急了:“哎呦,乖孫子,別介,不吃飯餓壞了身子可怎么好?餓著肚子可怎么讀書啊?”
“讀書!讀書!就知道讓我讀書!”提到這個林長恭就窩火,“想怎么樣是我自己的事!”林長恭吼完直接回屋,還將門重重一摔。
老太太被氣的夠嗆,卻也不舍得對林長恭發火,自己還指望這么個孫子,日后當官奶奶呢。于是瞬間將怒火轉移道了趙氏的頭上,拿起筷子猛抽趙氏的嘴道:“逼嘴會不會說話?你娘家有幾個破錢瞅把你給能的!!什么叫裝清高?你兒子要是讀書的料你也清高啊!”
“娘!!……”
林長歌見她們狗咬狗,默默吃著有如嚼蠟的食物,等劉氏發夠火,消停了之后,卻立刻盛了碗雞湯遞給劉氏道:“奶別氣,要是沒有三嬸,今晚咱們也吃不上這個,而且啊,大哥只是嘴上這么說,我私下里時常見大哥溫書,將來肯定能考中舉人的。”
這話哄得趙氏和劉氏心情好轉了些,劉氏難得對林長歌和顏悅色道:“算你這丫頭會說話,挨了次打居然學乖了。”
林長歌笑而不語,心里卻開始默默盤算著如何擺脫這個奇葩家庭,她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銀子,只要有了足夠的錢,她就可以自立門戶,過自己的日子了!
雖說她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可前世的那些手藝還在……她不愁找不到出路!
晚間,林長歌同林長安早早躺到了炕上,因條件有限,他們年紀又小,便和娘住在同一間屋子。
阿茶娘忙完針線活,來到炕上給姐弟二人講民間故事,自林長歌重生來這半個月,每晚皆是如此,女人面對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聲音格外輕柔。
林長歌前世是個孤兒,從未體驗過親情的滋味,這便宜娘倒是令她心中一暖。
沒有勾心斗角,沒有權利富貴,每晚在母親的誦讀聲中沉沉睡去,夢境也是格外的香甜。
次日。
天還未亮,林長歌那大半個月未見過的便宜爹林文強居然從外面回來了,大清早便聽見奶奶劉氏的叫罵聲。
“你個敗家東西,居然還知道回來啊你!”
“什么?又賭博輸了?!家里可沒錢給你還賭債!我和你媳婦的首飾都快被你偷凈了,家里的錢供長恭讀書都不夠!”
林長歌聽見林文強哭天喊地的聲音:“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借我十兩銀子,我回頭肯定還你!”
林長歌忍不住嗤笑了聲,心道那劉老太平日十文錢都舍不得掏,更別提林家家當加起來估計也就十來兩銀子了。
果然,劉老太一口拒絕,林文強哭喊的更厲害了。
林長歌將脖子往被子里縮了縮,隔絕了噪音。
本準備再睡一會兒好起來砍柴,誰知道在劉氏那里挨了訓的林文強一腳踹開了房門,寒氣瞬間涌進了房間。
林長歌睜開眼,就見一個邋遢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男人長著方臉,濃眉大眼的,因為長期嗜酒,臉皮黑中透著紅,想來這便是她那便宜爹林文強了。
林文強對著娘仨兒罵罵咧咧道:“睡睡睡!就知道睡!還不快滾起來干活!”
阿茶娘聞聲,立刻爬起來穿衣服,神色有些驚慌,看來怕林文強怕的很,可她越是這樣,林文強越是心煩,順手拾起地上的板凳對著阿茶娘揮了過去。
“娘!!”
長安眼疾手快的擋住了這一板凳,原本就羸弱的身子被這一下猛的打倒在地,輕微的顫抖著。
林長歌立刻起身扶起長安,冷冰冰的瞪了林文強一眼,林文強上來就給了林長歌一巴掌:“死丫頭!看什么看,還不快滾去干活?!”
林長歌也不惱,道:“爹您早些休息吧,您的債說不定我們能提您想想辦法,若是再打下去,我們就是有心怕是也無力了。”
林長歌當然不會真的去管他的閑事,只是提醒林文強,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她們娘三個。
林文強也明白這個道理,這娘仨兒再不濟,好歹能多做些活替他慢慢還債。
思及此,林文強不再有所動作,冷哼了聲,一頭栽到在了炕上。
林長歌盯著炕上的林文強,更加堅定了林家不可久留的念頭,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可不是來受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