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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藥廬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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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生意味深長地笑笑“不是舅母要求慢工出細活么?不論工時,只要把活做好就行。”

  這話是錢氏親口對孫猴說的,安生用來反駁她,她就知道已經是傳揚到安生耳朵里了,索性也不隱瞞“還有,還有他們的飯量也太大了一些,能把人吃窮了。讓你舅父將我一通埋怨,昨日便跟我吵了一架,讓我將他們必須換了。”

  “他們做的是體力活,自然飯量要大,否則哪里有氣力做活?而且我聽說,舅母對于他們的伙食特別苛刻,饅頭摻假不說,就連菜也是齁得要命,比咸菜還要咸。肚子里沒個油水,飯菜又吃不飽,工匠們沒有氣力,怨聲載道的,活能干得好嗎?”

  錢氏頓時吃了一個啞巴虧,分辯道“可是,他們的飯量未免也太嚇人,哪里有一頓飯吃二十多個饅頭的?”

  安生頓時斂了臉上笑意“舅母想要十全十美,只做事不吃飯的工匠,我找不到。”

  錢氏皮笑肉不笑“用不著十全十美,只要別太離譜就行。”

  安生冷哼一聲“舅母對待工匠這樣刻薄,還挑三揀四的,傳揚出去,這圈子里誰還敢登門給你做事?想換工匠,讓別人撬了活去,怕是不容易,人家一行有一行的規矩。”

  錢氏這是吃了一個悶虧,顧不得臉面“要不你看這樣,安生,你每天早出晚歸,這樣忙碌,實在不忍心讓你操心受累。你不若接濟舅母一點銀兩,舅母自己尋工匠,也免得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是?”

  安生搖搖頭“工錢已經預支給了工匠,你若是想換,可以自己去跟他們商量?”

  “啥?提前給了?你這孩子心眼怎么這么實在?誰家做事那不都是完工驗收之后再給工錢?難怪他們不好好做事情,這是有恃無恐啊。”

  安生冷冷一笑“我們都是有言在先的,我為了給你尋工匠,可是殫精竭慮,委托了朋友幫忙。現在他們工匠正是最忙的時候,人家為了不耽誤表兄結婚,可是辭掉了別處的活計,專門過來給舅母捧場。你若是言而無信,說換就換,事情也太說不過去。”

  錢氏叫苦連天道“他們的飯量一人頂好幾個,伙食花費怕是比工錢還要多。但凡能承受,舅母也不過來開這個口。”

  安生淡然挑眉“是嗎?”

  “你是沒有見到他們吃飯多么嚇人,就像那豬八戒吞人參果似的,一通狼吞虎咽,好似填了無底洞,簡直就滲人得慌。若是一人能吃也就罷了,關鍵是全都一個賽一個的大食量,舅母實在是無可奈何。”

  錢氏愁眉苦臉,滿是埋怨。

  安生“喔”了一聲,輕描淡寫地道“難怪他們要的工錢不高,比別人低了許多。”

  “哎呀我的兒,這占小便宜吃大虧的,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么?”錢氏竟然說教起安生來。

  安生挑眉一笑“我這可都是跟著舅母學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說是不?”

  錢氏頓時啞口無言,被噎了一個大紅臉。

  安生直接轉身上了馬車,對錢氏道“反正工錢我已經全都支付了,心意也到了。用或者不用,舅母自己決斷就好。與我無關。”

  “不能啊,外甥女,你答應舅母這工匠你包了的。”

  安生直接吩咐冷伯趕車“我答應的已經做到了,這便宜你占是不占,是否吃虧,自己隨意就好。”

  冷伯揚起馬鞭,直接擦著錢氏面前過去,安生撩開車窗上的簾子,探出頭來,叮囑錢氏“喔,忘了告訴你一聲了,姐姐上次從綢緞莊里拿的那一批布料,放在府里委實也用不著,正打算拿回去給舅舅,讓他看看能不能用來給表哥做床帳或者被褥用,也省得浪費了。你若是去尋她,可以一并帶回去。”

  錢氏沖著安生干張張嘴,卻是被噎得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整個人好像被攥緊了脖子的公雞,憋得雞冠都是通紅的,使勁撲騰了兩下翅膀,然后頓時頹喪下去。

  薛修良在夏府住了兩天,傷勢略有好轉之后,就讓薛釗接了回去,

  薛氏最終還是不得不做出了讓步。

  安生回府以后,就不見了長菁,聽端午說,是被送去了莊子上暫時養兩天身子,過些日子風頭過去,還是會回來的。

  長菁與薛修良的事情并沒有傳揚出去,相反,長菁為了不嫁給薛修良,做出這樣剛烈的行為,倒是令人惋惜之后,有些側目。

  所以,對于她的聲譽來講,倒是不算狼藉。

  夏府里也逐漸消停下來,薛氏元氣大傷,不知道在憋著什么壞主意。

  而錢氏在繼續堅持了兩日之后,終究是心疼每天那白花花的饅頭,又被秦懷遠狠狠地埋怨過兩次,終于將那些工匠辭退了。

  孫猴正心里忐忑,害怕這房子拆完之后,正式進入打地基起新房的階段,這些半吊子渾水摸魚的“工匠”肯定露餡。

  所以錢氏一開口,他就立即長舒了一口氣,還得了便宜賣乖,揶揄了錢氏兩句。

  錢氏吃了啞巴虧,又不能再去找安生接濟,只能自己掏出銀兩,尋了一批工匠,來重新返工。

  孫猴歡天喜地地將事情與關鶴天一說,關鶴天立即迫不及待地尋到安生,與她講了。

  安生很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欠了關鶴天的人情,約好請他與姐姐,孟經綸吃酒。他立即爽快地應下了。

  她與關鶴天說了一會兒話,到藥廬就有些晚了。

  藥廬里面靜悄悄的,冷南弦與千舟都不在。

  馮嫂正在“吭哧吭哧”地漿洗衣服,見到安生抬起臉,甩甩手上的水,用圍裙擦了擦“公子和千舟去定國侯府了,說是去查看那位姑娘的病情,老太君的舊疾也只消行針就好。早飯還給你溫在鍋里,我去端。”

  安生長舒一口氣,感覺似乎是逃過了一劫,慌忙阻止馮嫂“我今天不餓,不想吃,我來幫你做事情。”

  馮嫂慌忙攔著“你自己去忙,這里不用你。”

  安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來得遲了,我要多做些事情,拍拍馬屁,免得被師父責罵。”

  馮嫂帶笑瞥了她一眼“公子待人那樣溫和,你還怕他不成?”

  安生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最怕的就是師父生氣,一瞪眼,我就心慌。”

  馮嫂朗聲大笑,沖著晾衣繩上一努嘴“你幫著把昨日洗的衣服收了吧,潮氣應該沒有了。”

  安生點點頭,難得的勤快,手腳麻利地收揀竹竿上的衣服。

  因為太心急,衣服掛在了一根裂開的竹刺上,“刺啦”一聲,撕扯了一個三寸長的口子。

  還是冷南弦的衣服,

  安生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倒霉。

  “師父的衣服被掛破了。”安生愁眉苦臉地拽著給馮嫂看。

  馮嫂瞄了一眼,有些惋惜“這衣服剛穿過一水兒,丟了委實有些可惜了。”

  安生左右端詳那口子,嘀咕道“補補還可以穿的,好在不明顯。否則師父發現了,一定會兇我。”

  馮嫂笑著道“公子這么大,還真的沒有穿過縫補過的衣服呢。我屋子里倒是有針線,你幫公子補好吧?”

  安生吐吐舌頭“我的針線活可不太好,怕是會弄巧成拙。”

  馮嫂抬起手“你看我這粗手笨腳的,像是拈針走線的人不?”

  安生“嘻嘻”一笑“那我來,若是縫補得不好看,師父問起來,我就說是馮嫂你補的。”

  馮嫂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小心眼倒是不少。”

  安生從屋子里取了針線,搬過一個小杌子,坐在門口“這里可以望風,看到他們馬車回來也好立即藏起來。”

  馮嫂端起洗衣盆,一抬手,就將水潑在院子里“那你守著門,我去井邊將衣服漂出來。”

  安生心不在焉地應著,只顧穿針引線,埋頭縫補,格外用心。

  門外隱約有車馬聲,安生抬眼看了一眼,不是冷伯的馬車,看著眼生,許是路過,遂低下頭繼續飛針走線,并未理會。

  馬車卻是徑直向著藥廬而來,在不遠處停下,車簾一掀,走下一位青布長袍的灰發老者。

  老者一身樸素布衣,不著絲縷的綾羅綢緞,步履白襪,絲絳系腰,墜一塊瑩潤的羊脂玉壽星佩。頭上也只是一枚碧綠的玉簪挽發,短髯白面,精神矍鑠,舉手投足間卻是一身不容人小覷的清貴文雅氣度。

  看他年歲比自己父親年長不了多少,可是已經是頭發斑白,顯得蒼老一些。

  他似閑庭信步一般,徑直向著藥廬而來,在門口處站定,抬頭望一眼門首的燙金大字,捻須“呵呵”一笑。

  安生見有客來,慌忙放下手中針線,站起身來“請問老伯您找誰?”

  老者似乎這才發現了安生,將她上下一通打量,微微一笑“我找這里的主人,請問你是?”

  安生沖著老者也是緩緩一笑“您是來求醫問診的么?冷師傅是我師父。”

  “喔,原來你就是他最近剛收的女徒弟。”

  安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初來乍到,怕是不能為老伯分憂。可惜師父他出診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要不老伯您明日再來,明天正好是坐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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