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和暄王比起來,柳員當然知道暄王才是真正不能惹的那個。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訕笑道:“王爺,當日沈家來提親,這事顏寧是不知道的,所以沈家當時說過,若是顏寧不滿這門親事,想退倒也容易。”
容澈聽了柳員的話,眸子里卻沒有半分變化,說道:“據本王所知,紀姑娘回到長安也有好些日子了,看來紀姑娘是對和沈家的婚事很滿意,所以知道都沒有退?”
柳員微怔,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當初紀顏寧確實來找過自己,非要退親,是他一直不肯退罷了。
那個時候他可并不知道紀顏寧會和暄王有所牽扯。
容澈說道:“本王是真心誠意想要迎娶紀姑娘,而且皇兄也已經答應下旨賜婚,若是紀姑娘身上還有其他的婚約,只怕是不好向皇兄交代,這可是欺君之罪,希望柳大人能夠妥善處理才是。”
柳牧開口道:“王爺,我們柳府此前并不知道王爺對顏寧有意,顏寧父母已經逝世,唯有我們這些親人幫忙照顧而已,自然是想要給她定下一門滿意的親事的。在我們看來,沈家確實不錯,但是既然王爺已經請求賜婚,我們自然不會讓顏寧身上還背負著其他的婚約,會找個時間去沈家將這門婚事退了。”
柳牧說得不疾不徐,語氣也沒有多少討好之意,不過他的這番話不僅沒有讓容澈生氣,反倒是對他的臉色緩和不少。
容澈自然知道在柳家里,當屬柳家大房的人對紀顏寧最好。
“既然柳侍郎承諾與沈家退親,那本王就在此先多謝了。”容澈說道,“這原本就是本王的不對,沒打聽清楚紀姑娘是否婚配就已經去求了賜婚,倒是讓柳侍郎和柳大人麻煩了。”
柳牧聽著容澈的話,面上沒什么神情,心中倒是暗自腹誹。
什么叫沒打聽清楚?大概就是打聽得太清楚了才會直接去皇帝的面前求賜婚,以此來壓住他們。
若是容澈按著正常的步驟,讓媒人前來提親,顏寧已經有了親事,柳家未必會做出為攀附暄王而退親的事情來。
但是現在有了賜婚之事,柳家根本沒得選擇。
柳牧面色平靜,看向了容澈:“殿下客氣了。”
雖然容澈耍了一招,但是柳牧不得不說,這是容澈對紀顏寧太過于上心的緣故。
他之前還以為紀顏寧所言,不過就是玩笑話,亦或是姑娘家的小心思罷了,沒想到這兩個人已經有所交集。
想到之前紀顏寧去了郢州城,大概就是沖著容澈去的。
一想到這里,柳牧就有些擔憂,顏寧這個孩子這般,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
容澈頷首道:“本王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擾柳大人和柳侍郎的休沐日了。”
他說著站了起來,微微頷首。
柳員和柳牧也跟著站了起來,送著容澈走出了大廳。
容澈道:“兩位大人留步。”
看著容澈跟隨著管家往府門口的方向而去,柳員的臉色微沉。
也說不上生氣,自己的外孫女能夠嫁給當朝親王,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讓他覺得胸口悶的是,他當初一心想將紀顏寧嫁入沈家,現在還得舔著老臉去沈家退親。
“父親,退親之事,就讓我和安氏去一趟沈府吧。”柳牧對柳員說道。
柳員想了想,只能點頭,又說道:“準備些賠禮,退親這件事怎么說都是我們柳家理虧,誠意些沒錯,不能做不出親家,最好也別和沈家起了什么嫌隙才是。”
柳牧聽了柳員的話,頷首道:“兒子知道。”
柳員輕嘆一聲,說道:“罷了,沈家那小子雖然好,但是和顏寧有緣無份。”
柳牧沒有再說其他,既然容澈說皇帝已經答應賜婚,那大概就是這兩日的事情,正好今日休沐,不過就趁著今日去將此事先解決了。
不然落人話柄總歸是不好。
紀顏寧正在園子的湖邊散步,珍珠小跑了過來,將暄王來了柳府的事情和紀顏寧說了一遍。
“錦鶴,他不是今日才回來的嗎?怎么就過來了?”紀顏寧問一旁的錦鶴。
錦鶴說道:“王爺昨晚就回來了,不過那個時候天色不早了,就沒和您提起。”
紀顏寧眸子微動,看向了錦鶴,說道:“我與沈家的親事,也是你告訴他的?”
錦鶴訕笑一聲,說道:“其實不用屬下說,王爺也是知道的,畢竟這件事長安城里不少人聽說了,王爺知道很正常。”
紀顏寧瞥了錦鶴一眼,這回倒是沒找他算賬。
珍珠說道:“不過這下好了,王爺求來的賜婚,大小姐就有理由讓老太爺他們把沈家的婚事給退了。”
錦鶴在一旁說道:“不用大小姐說,現在柳大人他們應該已經準備去沈家退親了。”
紀顏寧的目光看向了亭子外的小湖,微風吹過,有些舒爽的涼意。
一個小廝快步走了過來,看見紀顏寧上前行禮道:“表小姐,老太爺請你過書房。”
紀顏寧微微頷首,說道:“我知道了。”
紫玉將紀顏寧扶起來,跟著那小廝緩緩地朝著主院的書房而去。
紀顏寧的臉色不算太好,不過已經比從護國寺那日回來的時候好多了,她現在需要慢慢恢復身子,所以平日里都會在府中的園子里散步。
跟著小廝走到了書房外,紀顏寧上前輕輕敲了敲房間的門。
“外祖父,您找我?”紀顏寧開口問道,她的聲音不大,好在書房周圍很是安靜,柳員聽得清楚。
柳員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書,目光看向了門外,說道:“進來。”
紫玉攙扶著紀顏寧一同走進了書房。
看見紀顏寧那章蒼白的臉,又由丫鬟攙扶著,看起來甚是虛弱,柳員不禁皺起了眉頭:“怎么病成這個樣子?”
紀顏寧不在意地說道:“只是小病而已,大夫說休息兩日就好了。”
柳員說道:“臉色如此之差,怎么會是小病?讓人去請個更好的大夫過來瞧瞧。”
紀顏寧眸子微動,卻是說道:“外祖父,我自己名下有藥鋪,也有大夫,身邊更有女醫,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外祖父不用擔心。”
柳員聽著紀顏寧有些疏離的語氣,微怔片刻,隨即道:“罷了,你若是清楚最好,我也不過是關心你而已。”
“外祖父的心意顏寧清楚。”紀顏寧說道。
柳員看向了她,問道:“今日暄王過來了,說起了和你的婚事,他已經向請求陛下賜婚了。”
紀顏寧的臉上卻是沒什么表情,淡淡地說道:“剛才我已經聽說了。”
柳員的目光打量著紀顏寧,問道:“你之前不愿意與沈家定親,是不是和暄王有關?”
“是。”紀顏寧沒有否認。
柳員問道:“那你為何不早點說明白?”
紀顏寧苦笑:“就算是顏寧說了,外祖父會選擇相信嗎?”
柳員被紀顏寧這么一噎,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當初若紀顏寧真的告訴他,他大概也是不會相信的,畢竟紀顏寧的身份太過低微,而對方卻是個親王。
柳員微瞇起眼睛,仍是看著紀顏寧,說道:“你與暄王,是什么時候認識的?早就私定了終身?你是個姑娘家,做事為何要這般離經叛道?”
紀顏寧聽著柳員的話,不由抬眸迎上了柳員的眸子。
她開口說道:“外祖父,我不是母親,不是當初那個逆來順受的柳羲兒,但我的所作所為,不代表就是離經叛道。”
柳員聽著她這么說道:“你可真是和你的母親一點都不像。”
“那外祖父眼中的母親又是怎么樣的呢?”紀顏寧唇角勾起一抹淡淡諷刺的笑意,說道,“母親在江州的那些年,過得比在長安開心多了,那才真正的她,而外祖父以為認識的她,不過只是表面而已。”
柳羲兒當初在柳府里備受欺負,性子軟懦隱忍,那是因為她的父親不喜歡“惹是生非”給他舔麻煩的女兒。
但是柳員若是想要將紀顏寧也養成那副模樣,紀顏寧自然是不會情愿的。
紀顏寧也很清楚,柳員心底對于她和紀瑯商籍出身,多少是有些介懷的。
柳員面色微沉:“這就是你和外祖父說話的態度?”
紀顏寧淡淡地說道:“顏寧說的,不過是實話罷了。”
柳員看著眼前的紀顏寧,從當初她進柳家的時候開始,她從來沒有真正將他當成長輩,雖然行禮規矩,言行舉止挑不出錯來,但是總是讓他感覺到不高興。
但是他不知道紀顏寧向來都是,別人讓她不高興,她自然也不會給別人好臉色。
“看來我還真是管不了你了。”柳員看向紀顏寧,說道,“你還在怨,當初你母親的事情?”
紀顏寧搖頭,說道:“母親的事情,我已經放下了,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
明明是他一直介意,所以才心虛,心虛地想要讓紀顏寧屈服,來掩飾他做過的事情。
“也罷,你回去吧。”
對于她的頂撞,柳員心中很想讓她罰跪,可是看著她這副虛弱的身子,他一揮袖子,便要將人趕出去。
紀顏寧微微頷首行禮,隨即帶著紫玉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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