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目送嵩山派弟子出門,回過頭便對天門道長等人說道:“魔教果然神出鬼沒,居然不知不覺便著了他們的道,今后對于這種迷煙,一定要加緊防范。”
眾人默然點頭。
要知道這么多高手在場,被一管迷煙全數放倒,這……還真不是一般的丟人。
岳不群掃了一眼,突然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女孩混在華山派諸人之中,緊簽著岳靈珊的衣角,便有些奇怪。
只是此時人多嘴雜,他一時不便細問,便對諸人說道:“大家伙兒今日也累了,還不知道這魔教的迷煙是否有余毒未肅清,不如各自先行回客棧,調養驅毒,至于之后如何行事,大家再行商討如何?”
大廳占地甚廣,但岳不群這段話聲音雖然并不響亮,但卻極為清晰地鉆入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眾人都暗自心驚,岳掌門不愧是五岳劍派中的高人,單就這內力修為,在場的恐怕除了天門道長,再無一人能有如此境界。
就連天門也是極為欽佩,他嗓門一貫極大,大笑道:“岳師兄的紫霞神功看來是大成了,這內力恐怕在整個五岳劍派內,都能排進前三呢。”
岳不群不經意間露了一手,自然神態更為謙和:“天門師兄過獎了,紫霞神功雖是華山秘傳,威力無窮,但岳某資質平庸,只能發揮不到五成的功力,別說前三了,恐怕前二十都未必能輪得上。天門師兄的泰山十八盤才是江湖上真正一等一的功夫,以后還請天門師兄于武道上,多多指點。”
天門道長雖是出家人,卻是個性情粗豪的漢子,聽完岳不群這段貌似恭維的話,自然是哈哈大笑,目光睥睨四周,頗以此為榮,方才被迷煙迷暈的些許尷尬,也忘卻得一干二凈。
在場恐怕也只有徐陽是聽明白岳不群的話了,心中自然是一樂。
別看岳不群態度謙和,說的話也極為客套,但是內里的傲氣才是一等一的。
天門道長夸他紫霞神功厲害,他只說自己才發揮了不到五成,可排除資質平庸這類明顯的客套話,卻是極為自傲的一種表示。
華山派掌門會資質平庸?傳出去沒一個人會相信的。
那么岳不群的意思就是,他不過才發揮了五成不到的功力,就值得天門這般驚訝了?
五成功力就能排到五岳劍派前二十,若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又能排前幾?
這相當于就是自承了天門道長所說,整個五岳劍派論起內力,岳不群穩居前三的這個說法。
至于夸贊天門的那句話,其實也是暗有所指。
天門夸他內力驚人,他反過來夸天門的劍法乃是一等一的功夫,意思不就是說天門的內力比不上他岳不群?
虧天門道長這個草包還如此高興……
這智商,怪不得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呢。
定逸師太不知道是否聽出來其中的奧妙,并沒有隨聲附和,只是淡然一笑:“都多少歲的人了,還互相吹捧。大家就此散了吧,明日再商量如何處置今天的事,可好?”
她的輩分極高,說話態度也超然,自然沒人反對。
各派弟子各自回客棧,余下的江湖人士也各自離開了劉府,偌大個府邸頓時變得冷冷清清。
徐陽也帶著曲非煙,跟著岳不群回了客棧,一路上和青城派諸人同行。
余滄海方才也被迷倒,只是徐陽并沒有就此取了他的性命。
這種太過明顯的渾水摸魚,早晚會被人看穿,徐陽有大把的時間報仇,又何必急在一時?
一路上岳靈珊問了幾次徐陽,方才是怎么回事,徐陽只推說不知,只說可能是魔教妖人放了迷煙,將大家伙兒都迷倒了,岳靈珊深信不疑。
回到客棧,華山派諸人各自回房,岳不群只把徐陽、岳靈珊等三人叫到了自己的上房。
岳不群落座,眉目蕭然,神態自若,問道:“平之,這是怎么回事?說來聽聽。”
言語雖是平常,但徐陽明白,若是說不清這事的來龍去脈,恐怕轉眼便是一場大禍。
以自己現在的武功,連余滄海都打不過,對付岳不群那簡直就是有死無生。
即便是用了金手指勉強逃亡,那曲非煙怎么辦?武林盟主之路怎么走下去?
于是態度愈發恭謙,拱手行禮道:“師父,是問今日之事?”
岳不群頷首,不再發聲,只是一雙眼睛緊盯著徐陽的一舉一動。
他本就不是什么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心機遠比任何人都要深沉的多,若是這新收的弟子有半點猶疑,也斷然瞞不過他的雙目。
徐陽自然不會隨口說謊,最好的謊言就是九真一假,大部分話都真實無比,關鍵處的那句話方向換一換,只要對自己有利就可以了,大可不必每句話都騙人,那反而落了下乘。
“方才在劉府,劉師叔宣布要金盆洗手時,弟子無意中看見有一道黑影掠過通往后院的那扇門,生怕有賊人進了劉家后院對劉師叔家眷不利,所以決定單身前去看看。此事未曾及時稟報師父,確實是弟子做的不對,還請師父見諒。”
岳不群見徐陽說話時并未有絲毫猶豫,眼神也并沒有游移不定,顯然并非信口雌黃,便點了點頭道:“你江湖閱歷不足,這等事以后記得第一時間稟報為師就可,不怪你,說下去。”
徐陽又道:“沒料想小師姐跟了上來,我倆商量了一下,因為并不確定是否真有賊人混進去搗亂,就想先去看看再說。免得驚擾了劉師叔的大典。”
說到這里,岳不群移目看了岳靈珊一眼,岳靈珊慌忙點頭。
要知道平日里岳不群對于弟子們都還算慈祥,只有對于岳靈珊,各方面都是要求頗高的,雖是一副慈父的樣子,可不知為何,她不敢有任何事欺瞞父親。
“劉府后院極大,走了很久都未看見那黑影。于是弟子便想讓小師姐回去等候消息,弟子獨力前往探查。只是師姐擔心小徒,所以執意留在原地接應。”
岳靈珊此時見林師弟把責任都擔在他自己的肩上,對她的責任則是減到最輕,心下也是頗為感動。
岳不群又問道:“那接下來呢?”
徐陽左右看了看,輕聲道:“后來弟子行進到了劉家眷屬所住的小樓,發現……發現……”
岳不群見他支支吾吾,心中極為不快,厲聲道:“有什么就說,又沒人在偷聽!”
徐陽索性放大了些聲音道:“小徒見到十幾名嵩山派的師兄,在……在進攻小樓,似乎是想對劉師叔有所不利。”
“果然,左師兄此舉圖謀甚大,想要寸草不留啊。”岳不群冷笑道,這事嵩山派確實做的太絕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轉念一想,若是有朝一日左冷禪也這樣來對付自己,又該當如何?
岳不群在考慮心事,徐陽也再說下去,岳靈珊更是不敢發聲。
一時間,上房內鴉雀無聲。
良久,岳不群嘆了口氣道:“后來呢?”
接下來徐陽把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自然,他出手一事是絕對不會說的,只說黑衣人乃是魔教長老,親自出手將嵩山派弟子和后援的沙天江斬殺,救了劉家一家人逃走了。
而曲非煙則是暫住在劉府的一個遠房親戚,自幼喪父,不愿跟著去江湖上顛沛流離,因此還是選擇住在劉府,想來嵩山派的人再狠,也不會對一個孤女下手。
岳不群搖頭道:“左冷禪固然不會下令對她動手,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子卻也未必,這曲洋未必心思還是單純了些。”
徐陽也道:“弟子受過青城派那些弟子的追殺,自然知道所謂的名門正派,有事行事還不如邪魔外道,又聽說此女知道大師兄的下落,因此把她領來見師父,弟子見她聰明伶俐,或者可以懇請師父師娘,收她做個女弟子,收入華山門墻,從此不再受人欺辱,相信劉師叔也會感激不盡的!”
這馬匹拍得不露痕跡,岳不群倒是極為受用,只是之前的那段話回味起來,頗有些不舒服:“胡鬧,什么叫名門正派行事不如邪魔外道?這話你也就是在為師面前說說罷了,若是傳揚到外間去,不消一時半刻,就會被人打死!”
徐陽吐了吐舌頭道:“這話小徒自然只敢在師尊面前說說,以華山派的高妙武功,難道還會怕了嵩山派那些酒囊飯袋。”
又是一個馬屁隨手甩上,岳不群心里被撓得癢癢的,頗以為然。
這徒弟果然沒有白收,日后要好好培養一番。
要知道他原本也是性子極為高傲的人物,只是多年來被左冷禪反復欺壓,這才裝作一副風光霽月,不理凡塵俗事的樣子,若是有機會掀翻左冷禪,他絕對會是搶占他盟主寶座的第一人。
將目光轉向曲非煙,問道:“小妹妹,你真的知道令狐沖的下落?”
曲非煙點了點頭,令狐沖昨天深受重傷,還是她爺爺出手相救的,她如何不知道令狐沖的下落。
岳不群對于自己這個首徒,還是極為寶貝的,聽說他在外闖禍自然是頭痛不已,但又聽人說他受了傷,連夜帶著華山派的所有弟子去找尋,為此不惜和其它門派開戰。
如今聽到令狐沖的下落,自然是大喜過望,忙問道:“小妹妹,你能領我們去找他嗎?若是找到了,我買糖給你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