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很快弘晝就淡忘了他頭腦里的那些追悔之情。
身為皇族,有一種理念,是從小他就被教育的。
往事不可追,后悔是最沒用的一種情緒。
徐陽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他現在最直接的敵人,就是那些偷襲軍營的反賊。
所幸此次要對付那些紅花會的反賊,并不需要太過于費腦筋。
只是相比較起來,這類不太費腦子的活,弘晝并不太喜歡。
他更懷念之情和某人互斗心機的那段歷程。
那才有點意思。
徐陽此時仍在街上閑逛。
腦子里的思路很亂,剛剛那些回人的突然介入,讓他想到了一些主意。
但是這些紛亂的線索,其實并沒有被他整合在一起,若只是順勢而為,奪取軍糧難度其實不大,但是傷亡卻難以避免。
因為這種小事,損失太多的人,這種勝利,不要也罷。
得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這才是有挑戰性的戰斗。
兜兜轉轉,徐陽轉到了一間茶樓,先前他和龍四他們約定在這兒碰頭,看看日頭已經差不多中午,想來若是事情順利,他們也該到了。
茶館名字很俗,高升茶館,徐陽記得小說里是個茶館都叫這個名字,沒想到這個小世界里也未能免俗。
進了高升茶館,徐陽四下掃了一下,并沒有龍四或是王彪的身影,估計是還沒到,左右是走累了,不妨在這里休息一下,也算是忙里偷閑了。
茶館生意不錯,即使到飯點了,客人也不少,有些客人索性在這里點幾份點心,當做是吃午飯了。
徐陽也點了三四樣點心,嘗嘗大西北的風味,另外點了壺六安瓜片,吃吃喝喝,聽著臺上說古今,等著龍四他們。
臺上說古今的,是西北的大家,蘭州這里所謂的說古今,就是其它地方的說評書,講得無非是三國五代明英烈之類的傳奇故事。
今天說的正是岳飛傳的處,黃天蕩大破金兵,岳爺爺一桿大槍槍挑數百金兵金將,在金營中殺了個七進七出,臺下一片叫好聲!
只是很多販夫走卒其實并不知道,這些他們口中的金兵,也就是如今那些大清朝廷當政者們的祖先,都是屬于女真一脈。
大清最早的國名,其實就是后金。
當然也有些知道此事因由的讀書人,然而他們反而聽得更加開心,反正說的是古人,你滿人再橫,也管不到我們老祖宗身上不是?
不多時,點心便上來了,水晶油餅,棗泥綠豆糕,千層餅之類的,都是些蘭州特色點心,精致上自然是遜于江南茶點,好處是量大,味純,這三四盤點心,徐陽估計自己一個人很難處理干凈。
嘗了嘗,味道還真不錯,就著瓜片茶,徐陽怡然自得地混跡了好幾個時辰。
浮生偷得半日閑。
其實他也并不是單純地在等龍四他們,茶館本就是魚龍混雜的所在,徐陽也懷著萬一的心思,若是能在茶館能碰到什么有用的線索,或是什么相關的人物之類的,那豈不是省了自己好多功夫。
導航系統他時不時地看看,只是周邊那些迎來送往的客人,都是路人甲之類毫無立場的人物,實在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
眼看著日頭開始有些偏西了,龍四沒來,王彪也沒來,文泰來倒來了。
一個魁梧的身形,就那樣隨隨便便地坐在了徐陽身邊,拿起桌上的點心就塞到嘴里。
徐陽笑了,來到這個世界,他的朋友真心不多,文泰來絕對算得上是一個了。
他救過文泰來,文泰來在帝都也救過他,兩人之間的恩情也說不上誰多過誰了。
只是,按照陳家洛的安排,文泰來不是應該去調查清軍大營的情報了嗎?為何會出現在此?
“早上就混出城去過了,綠營的兄弟們果然都死了,幾百顆人頭就那樣高高掛在黃河大營的門口。”低著頭嘴里嚼著點心,虎目之中卻有淚光閃動,在旁人看來文泰來渾不在意的表情下,徐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傷感之情:“那弘晝狗賊,早就知道了我們的安排,引蛇出洞,把我們的人都滅了,此仇不報,我文泰來誓不為人!”
這里算是公眾場合,文泰來并未作出類似拍桌子砸板凳之類引人注目的行為,依舊低著頭,只是不經意間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那有沒有還潛伏著的兄弟?”徐陽問道。
“有,有幾處暗子,潛伏得很深,我們原本就沒打算動用,那是準備長期潛伏下去的兄弟,花的代價太大,所以這次行動就沒有啟用他們,萬幸。”文泰來的聲音有些哽咽,那些被清軍圍殺的綠營兄弟中,有幾個還是他認得的,當初共同作戰的情誼,至今還歷歷在目,然而人卻已經陰陽兩隔。
徐陽點點頭,最怕就是全部暗子都被弘晝拔除,那樣己方就是完全的瞎子、聾子,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奉勸陳家洛放棄任何行動的想法。
所幸還沒到那一步。
只是,這些暗子會不會是弘晝故意留下的?
可能性不大,也不小。
弘晝可以一夜間拔除幾百枚釘子,很難說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實質性的情報,這些暗子里是不是會有被他盯上而沒有拔除的?是不是會有已經叛變的?
甚至,前次行動的失敗,是不是也有叛徒的原因在內?
這些徐陽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此時此地,無論做任何事,都應該是小心為上。
“等明天城門搜查松一些,你帶我去看一下那些暗子,起碼,我得知道他們是否可靠,還能不能再用?”徐陽沉聲道,他并不在意文泰來對他投來的疑惑眼神:“這些人我相信是值得信任的,但是能不能信任,并不只是嘴上說說,起碼,我得親眼看看他們,再問他們一些問題,確定他們的忠誠,這樣我才有把握做接下來的事。”
見文泰來若有所思,徐陽又道:“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弘晝應該已經在這蘭州城內了,但是這個人,你們不許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