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繼續說道:“當時田相公手下那么多人,他既然跟我說了他的打算,那么我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要答應,他手下那么多人,也不是缺了我就不行的。”
平四點了點頭,這點他并不否認。
“而且我當時也不知道苗大俠和田相公不是一路的,總想著田相公總不至于連自己人都害,所以也就答應了。”徐陽苦笑了一聲:“出門就是為了求財,我想問完寶藏的事,田相公應該就會知足了,誰知道他如此狼子野心,直接就下了黑手。這事,我有錯,不過你說我謀害田大爺,我是死都不會承認的。”
苗人鳳也開口了:“這一點上,我相信徐兄弟,他當時把你和孩子托付給我的時候,是有愧意的,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想起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不管怎么樣,他已經殺了不少陷害胡兄弟的仇家,就算是贖罪,也足夠了,快拿解藥來。”
平四不語,看得出他心中有掙扎,然而此時,房門,卻被人輕輕推開。
門口,站著一個極為瘦高的游方郎中,粗眉大口,顴骨高聳,襯著濃濃的夜色,令人一見之下,就莫名感覺有些驚悚。
此人身材極高,即使是平日了算得高大的苗人鳳,恐怕也略低他半頭,整個人卻顯得瘦骨嶙峋,一雙粗大的手渾不似郎中精細模樣。
然后就這樣一個渾不搭的人,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來到了苗家莊,來到了這間屋子里。
這就很難不讓人警惕了。
然而,平四似乎并不驚訝,看了一眼對方,淡然道:“你怎么來了?”
“我怕你下不去手。”來者的聲音甚是嘶啞。
徐陽覺得身上開始有些冷颼颼的。
他雖然不認得對方,但是系統認識。
赤紅色的名字,在導航系統里亮起。
“石萬嗔”三個字,讓徐陽不寒而栗。
怪不得平四會拿出這種連苗人鳳這等老江湖都會著道的毒藥,怪不得平四會知道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
這下,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石萬嗔已經慢慢走入屋中。
他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步一樣。
這種人,絕對是很小心,很謹慎的那種人。
就連現在占盡了優勢,他也害怕被人算計。
如果不是平四磨磨唧唧,恐怕整件事都結束了,他都不會現身。
腳步停下,石萬嗔摸了一把腰帶,手指間,隱有金屬的光芒掠過。
“你不用管,我自然會料理一切。”平四這時才發現有些不對。
要報仇,他必須親手執行。
不需要外人替自己動手。
然而石萬嗔卻并沒有任何在意他的跡象:“滾開,別攔著我。”
在石萬嗔眼里,平四不過只是個被利用的工具,如今工具的作用已經完成了,那這工具就是件沒用的工具了。
若是平四還不識相,他不介意先送他一程。
反正都是遲早的事。
他可不想把金面佛苗人鳳的死,當做自己的榮耀。
天知道苗人鳳有多少朋友,有多少故舊,每年來幾個找自己的麻煩,自己還過不過日子了?
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徐陽。
“殺人毒醫,好大的名頭。”石萬嗔冷笑著:“今日初見,我是藥王門的石萬嗔。幸會,幸會!”
雖然說著幸會,但是石萬嗔的臉上,卻分毫喜悅之色也沒有。
他,是石萬嗔,是毒手藥王的師弟,是整個藥王門最有能力,最會煉毒用毒的高手,甚至連毒手藥王在他眼里,也不過只是個用毒用昏了頭,轉向什么以毒攻毒歧路的傻瓜。
毒,就是毒。
毒自誕生以來,就是殺戮,就是泯滅。
毫無例外。
如果想用毒去救人,就跟用刀子去挽回別人性命一樣可笑。
然而即使他自以為用毒的本事,早已經登峰造極,卻在江湖上沒什么名頭。
因為那些知道他用毒手段的人,都早已經死了。
死人,是不會說出什么秘密來的。
他很自得,利用毒藥,他賺取了足夠他一輩子揮霍的銀兩,而到了現在,下毒對他來說,已經漸漸轉變成了一種藝術,殺人的醫術。
他來殺徐陽,一半是因為有人出了讓他無法拒絕的價錢。
另一半,是因為他不服氣。
憑什么?
他詳細查驗過那些被徐陽毒死的人,無一漏過。
然而越是查驗,他就越是詫異。
在他看來,一個用毒手法極為粗糙,都沒毒死過幾個人的家伙,居然能在江湖上闖下偌大的名頭?
整個江湖都在傳播他的惡名。
而他石萬嗔,恐怕連徐陽的一成名聲都沒有。
石萬嗔覺得,他不要這種名聲,是他的事,但是不意味著你就能硬搶。
現在,就讓自己來送這位殺人毒醫,最后一程吧。
陰冷的笑意,浮上了石萬嗔的嘴角。
“你好丑。”徐陽說道。
“什么?”石萬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好丑。”
畫風不對啊。
這時候,不應該是徐陽苦苦哀求,甚至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求自己放過嗎?
他怎么敢?
“……”一手指著徐陽,石萬嗔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陽原本是斜躺在椅子上的,現在略為換了個姿勢,又說道:“太丑的人,沒人權,我不想和你說話。”
雙重暴擊。
既然如此,石萬嗔也沒什么話好說了,食指一彈,一縷金光閃過,直奔徐陽而去。
苗人鳳看得清楚,那是一枚短短的金針,極細,針尖上略帶青黑色的光芒,很顯然,針上帶毒。
而且,絕非普通的毒。
金針挾著風聲,直奔徐陽而去。
平四在一旁,伸手欲攔阻,卻如何攔得住。
他無神的雙眼中,不知帶的是悔還是恨。
苗人鳳身子微動,卻依然無法動彈。
徐陽卻沒動,不知是動不了,還是反正動了也躲不過去。
金針直直地插進了徐陽的胸口。
石萬嗔笑了,中了他裂魂神針的人,死都死不痛快。
“先前,平四給你吃的是玉僵散,吃了以后,你非但不能運用內息,就連身子動一動都很難。”石萬嗔頗有些得意:“剛剛你又中了我的裂魂神針,你知道什么叫裂魂嗎?”
徐陽繼續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然而面上偶然閃過的痛苦之色卻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