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授言辭鑿鑿,我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難道世上真有鬼魂附體這種事情?”
“真的!我敢發誓。”張教授道,“如果說那把梳子只是巧合的話,我還在那座古墓里遇上過更詭異的事情。”
“我們挖出梳子的時候,發現那具女尸保存得非常完整。跟我們一起的考古專家提出要進行解剖研究,結果他當天晚上就死了。”
“那個專家臨死之前一直用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說他就是那座古墓里的女尸,說她跟我們無冤無仇,我們卻把她開棺戮尸,她絕饒不了我們。”
張教授說到這里,眼中忍不住地泛起了恐懼的神色:“就算是那個時候,考古隊里還是有人不相信那是鬼魂附體,一邊找大夫,一邊跟那個女人攀談。結果,她所說的話與古墓里的事情全能一一對應,我們想不相信都不行啊!”
我沉聲道:“我對你那座古墓沒有興趣,你告訴我憑什么懷疑葉尋他們當中有人被鬼魂附體就行。”
張教授支支吾吾道:“其實……其實我就是一種感覺……一種感覺。”
“感覺?你特么怎么不告訴我是第六感?”我氣得差點揍人。
張教授趕忙說道:“你相信我,我真有那種感覺。那次我們從古墓里考古回來,我特意咨詢過民間高人,他們說,被鬼魂附體的人,肯定有跟平常不一樣的地方,或者說有什么特別的變化。”
張教授的那番話,就像是拉開了一道閘門,一幅幅詭異的畫面從我眼前不斷閃過。我心里猛然一震,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站在那里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豆驢在給人檢查傷勢的時候,他后腦勺露出了一撮白毛。傳說被黃仙附體的人,腦袋后面都會撅著一撮白毛兒,那是黃狼子的尾巴尖兒,想藏都藏不住。
葉尋好幾次跟我說話,眼睛都是瞅著別的地方,從來就不跟我對視,他跑在我后面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他的眼珠子里透著血色。
老輩人說,晚上走路,要是發現背后有人,頭一眼就得看他的眼珠子,他眼珠發紅,趕緊往他身上吐唾沫,只有吊死鬼的眼珠子才泛紅。葉尋讓吊死鬼附體了?
還有陸心遙。
陸心遙不應該無緣無故地選擇靠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打盹。作為特工,她難道不明白這是一種大忌?
陸心遙在靠向那個人肩膀的時候,故意吸了兩下脖子,臉上也帶起了一層像是醉酒似的潮紅。
她在吸人的陽氣?
那隨心呢?
我在拼命回想隨心舉動,卻發現隨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不對,隨心也不正常,她太過小心、太過刻意了。一個人如果不是在刻意掩飾什么事情,不會處處留意。
“糟了!”我下意識地說出兩個字,伸手把張教授給拎了起來,“快走!”
“咱們要去哪兒?”張教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給拽倒在了地上。
我已經顧不上管對方站沒站穩,拖著張教授撒腿就跑:“去救人。”
我拖著張教授奔向葉尋所在的墓道時,車輪壓過青磚的聲響也向我迎面而來。
我僅僅在墓道當中轉了一個方向,就看見一輛囚車橫在了墓道中間。半揚著腦袋的葉尋被卡在囚車中間,雙目圓睜著直視天空,生死不知。
“葉尋!”我正想加速之間,斜提著血眸的陸心遙卻忽然出現在了囚車一側,縱身跳上囚車,將葉尋的血眸高舉過頂。
葉尋將血眸視若性命,他能把血眸交到陸心遙手里,就說明他對陸心遙絕對信任。有陸心遙在,我至少不用擔心葉尋會有危險。
我剛剛松了口氣之后,腦袋頓時“嗡”的一響——陸心遙的刀鋒對準的不是囚籠,而是葉尋的脖子。
“住手——”我怒吼剛起,陸心遙已經揮刀而落。雪亮的刀鋒緊貼著囚籠橫掃而過,葉尋的人頭瞬間飛上了半空,腔子當中血如泉噴。
葉尋的人頭飛起的瞬間,我已經傻在了那里,腦子里一直嗡嗡作響,一雙眼睛除了殷紅鮮血,什么都看不見了。直到陸心遙凌空把葉尋的人頭接在手里,我才算反應了過來。
“陸心遙——”我聲嘶力竭的怒吼頓時撕破了自己的喉嚨。咸澀血腥涌進我嘴里,從嘴角上滴滴流落之間,我手中的馬格南也在瘋狂怒吼。
囚車木欄被子彈連續炸斷兩根之后,被血染紅的囚車卻在暴怒的槍火當中飛快后退。囚車背后的墻壁在車輪飛速靠近的當口驀然開啟一道專門,輕而易舉地將囚車卷進了墻壁當中。
等我沖到墻壁跟前,墻上的暗門已經怦然閉合,除了像是伸進墻里的兩道車轍,再也看不見半點囚車走過的痕跡。
“陸心遙,你給我出來——”我狂怒揮拳之間,墻上的石皮和我手上的鮮血一齊崩飛在地,隱去了陸心遙的暗門卻還是紋絲不動。
我越是砸不開暗門,心中怒火越是無從發泄:“陸心遙,老子今天就算跟你同歸于盡,也要炸死你!”
我把背包里的全都倒了出來,發瘋似的往墻上亂貼時,從后面沖上來的張教授死死地拉著我喊道:“別沖動,你聽我說……”
“給我滾一邊去!”我揚手一下把張教授給甩出了兩米,后者摔得頭破血流,卻像是不知道疼一樣,翻身爬了起來:“你不能炸地宮啊!這里的一切都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一旦損毀,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用匕首鑿出十多個窟窿:“老子不炸死陸心遙,這輩子都心里不安!我們當初對陸心遙……”
我的話音忽然變弱了不少:“陸心遙為什么要殺人?真有鬼魂附體的說法?”
我自言自語之間轉頭看向張教授:“你說,陸心遙為什么要殺人?”
“還不是因為鬼魂附體。”張教授算是認準了這一條兒。
我有些茫然道:“如果陸心遙是被鬼魂附體,我該殺她,還是不該殺她?你真能確定嗎?”
張教授道:“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民間高手。但是,我聽說,有些磁場可以影響意志薄弱的人。”
我雙眼猛睜道:“傳說里也說過,能被鬼魂附體的人,不是意志薄弱,就是身體虛弱、氣血不足。練武之人不會輕易被鬼附體。”
我聲音再次一沉:“如果真出現了能附體武者的鬼魂,它的修為都足夠自行殺人了。肯定不對!”
張教授嘆息道:“王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你相信人心嗎?”
我臉色微沉道:“什么意思?”
張教授徐徐說道:“生死存亡的絕境才是對人心的考驗。我們考古隊就是最好的例子。有的時候,我寧愿相信他們是被鬼魂附體才干出了那種事情。”
我冷然看向張教授,后者悲聲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后悔了,你會相信嗎?可我真的后悔了。”
“我捅了張亮一刀,我活了下來。可是我知道,我將來還是要下十八層地獄。”
張教授不知道是哭是笑地說道:“你知道嗎?我當時殺張亮的時候,腦子里只有一個概念,那就是:我的選擇無比正確,我就是對的,我是為了活命,我的行為牽扯不到自私,也談不上道不道德,在生死面前沒有什么道德可言。就這樣,我拿起了刀……”
張教授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雙手,似乎想要看看他的手上是不是沾著血。
“陸心遙會因為……”我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陸心遙從跳上囚車到出手殺人,中間絲毫沒有半點遲疑,甚至連伸手接住首級的動作都敏銳無比。
我聽說被附體的人動作多少會有些不太流暢,可是陸心遙的動作敏捷無比。她真的……
我再一次看向墻壁的時候,卻聽見豆驢沙啞的聲音從地面上傳了過來:“王歡,王歡哪!你快跑……”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時,卻看見豆驢伸著一雙血淋淋的手從墻里爬了出來:“王歡!”
“老驢!”我驚呼之間,一步沖向了豆驢。可是我的腳尖卻從豆驢的腦袋上掃了過去……
我的腦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豆驢死了,從墻里爬出來的是豆驢的鬼魂。
我慢慢轉頭看向地上的豆驢時,他的影子變得模糊一片,唯獨背上的傷口顯得異常清晰。那是被飛爪抓出來的血痕,尤其是脖子邊上那三道血肉模糊的抓痕。
我雖然看不清飛爪在豆驢的身上抓進去多深,但是可以肯定那才是致命的一擊,而且,對方是在豆驢身后出的手。
豆驢沙啞著喊道:“王歡,你快點走吧!隨心、陸心遙她們全都瘋了!隨心,她……”
我雖然不知道豆驢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我能感覺到豆驢看到隨心手中血淋淋的鋼爪時的絕望。
我無法去形容那種絕望,但是我敢肯定豆驢那時的感覺跟我看見葉尋被斬飛人頭時的感覺一模一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難以置信的絕望交織在一起,足以讓人在瞬間崩潰。
那時的豆驢如果還沒咽氣,他最后又該經歷過怎樣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