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學生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張教授慘白著面孔問道:“你……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過來看。”葉尋用鋼絲敲著鐵環道,“這只鐵環其實是把機關鎖,鐵環里面藏著刀鋒,稍有不慎,刀鋒就會崩出來割斷他的喉嚨。你要是能做主,我就試試開鎖;做不了主那就算了。”
“算了?”有學生陰陽怪氣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準備見死不救對吧?”
我冷眼看過去道:“我們的意思是,拿幾塊磚頭給他墊腳,讓他先站在這兒,等到有個萬全之策再進行救援。”
那人被我說得滿臉通紅,小聲嘀咕道:“你們現在就通知外面救援啊!”
陸心遙道:“墓葬機關環環相扣,就算我們通知救援,一旦外面的人再度觸發機關,后果只怕不堪設想。”
張教授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先用磚頭給他墊上腳吧!我再想想,再想想……”
我給豆驢打了個眼色,后者從地上挖出幾塊青磚墊在了那人腳底下:“站穩當了,別亂動,一會兒自己摔了,可別怨別人。”
我用手托著那個鐵環前后看了好一會兒:“葉尋,你有多大把握打開鐵環?”
葉尋道:“這只鐵環一共有三道鎖芯,必須從三個位置同時動手才行。要是陶晞羽在這兒,肯定能打開密鎖。我只跟她學過一點基本的東西,剩下的都是自己在研究。我……我最多有五成把握。”
我下意識地說道:“五成已經不少了。”
按照江湖人的脾性,五成把握已經是非常高的幾率了。很多時候,江湖人都是在只有三層機會的情況動手,遇上生死存亡的大事,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敢去賭命。
我的話落在張教授耳朵里卻完全變了味道,對方幾步走了上來:“你們想要干什么?只有一半的機會,你們都要動手嗎?如果何洋是你們的學生、你們的親人,你們還會這么輕描淡寫地去決定他的命運嗎?你們完全就是在不負責任地草菅人命。”
我馬上退后一步,雙手向天地比了一下:“您請,您請……您老年高德勛、學術精湛,這么大的事兒,您來……您來……”
張教授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到那人身邊,打起手電圍著鐵環看了好一會兒,才拿出紙筆仔仔細細地畫了一張草圖:“大家都過來研究一下……”
幾個學生立刻到了火把下面。他們討論什么,我聽不懂,也不打算去聽,我現在關心的是墓葬里的情況。
我試探著往墓道當中掃了幾眼,又趴在地上聽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地底下有機關轉動的聲響,動靜不大,但是一直都沒停下過。”
葉尋壓低了聲音道:“王歡,咱們當初進入機關迷城的時候,不是得到過一個結論,機關秘術已經失傳了?結果,苗疆有機關,皇陵里也有大型機關。會不會是我們判斷錯了?”
我搖頭道:“我們的判斷沒錯。失傳的應該是機關動力的那部分秘密,機關術還是被流傳下來一部分。就像圓明園的十二獸首,不也是一種機關術嗎?十二生肖機關用的就是水動力。”
我繼續說道:“目前看的話,雍正墓用金磚鋪地的傳說,很有可能是事實。單論防水,古代工匠有的是辦法保證皇陵不受水浸。以前開發過那么多大墓,有幾個帝王是被泡在一片汪洋里的?金磚的作用說不定就是保護機關核心。找到金磚,大墓的秘密就算是揭開了一半兒。”
隨心也湊了過來:“根據記載,泰陵于雍正四年開始修建,其本人是在雍正十三年暴斃身亡。也就是說,從雍正繼位不久,他就開始修建一座足能稱為陷阱的皇陵。這一回,我們可能不僅僅要探查‘千古紅顏’那么簡單了。”
我正點頭時,身后卻忽然傳來“咣當”一聲輕響,等我回頭時,靠著石碑的何洋不知道怎么踩翻了腳下的磚頭,背靠著石碑跌坐了下去。
何洋的身軀僅僅牽動了一下碑身上的鐵索,他脖子上的圓環當中就同時迸出了幾把刀刃……
“不好!”我喊聲沒落,何洋的脖子上就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對方的人頭被當場絞落下來,套在鐵環當中,面部向下掛在半空當中。鮮血亂噴的無頭死尸背靠著石碑緩緩坐在了地上,泉涌似的鮮血將青色石碑染成了一片猩紅。
全場陷入了短暫的死寂之后,各種尖叫聲立刻掀天而起。有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完全失控道:“我要出去……”
“隨心、陸心遙,把人控制住。”我快步趕到石碑跟前時,石碑上已經露出了一行被血染紅的大字:君威如獄。
“什么意思?”我用匕首在石碑上輕輕觸動了一下,幾寸厚的石碑頓時一折兩段。向后倒折的半截石碑頓時平拍在地上,六塊被石碑擊中的石磚同時向地底陷落之間,墓道中的燈火忽然由紅變綠。陰森燈火瞬時間將地宮覆上了一片冷輝,放眼地宮,形同地獄。
剛剛安靜下來的學生再也堅持不住了,有人抱著腦袋尖叫道:“我要出去!現在就要出去!”
“給我閉嘴!”我怒吼之中,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了地上——我們站在位置竟然像是一座輪盤,順時針向轉動了幾米,我們正對的那條墓道眨眼間就被轉動的墻壁給擋住了一半。
幾個學生頓時慌了手腳:“王歡,我們怎么辦?”
我厲聲喝道:“站著別動!”
“別聽他的!現在不走,咱們就全被困死了!”有個學生撒腿就往前跑,飛快地鉆進了墓道當中,從墻壁背后伸出一只手來:“快,快過來,這邊有生路。”
考古隊的學生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一聽“有生路”,頓時一窩蜂地沖向了墓道入口。
“別動,快回來!”陸心遙連續擋住了幾個人之后,卻還是有五六個學生拼了命地鉆進了墓道入口。
那個站在入口背后的人聲音忽然一沉:“快點吧!墓門要關上了,你們再不進來,就沒機會了。”
被陸心遙攔住的學生頓時翻了臉,強行推搡著陸心遙,發瘋似的要往墓道里沖:“你放開我們……”
陸心遙措手不及,讓一個學生從她身邊跑了過去。陸心遙拼命拉扯著其他人,喊道:“王歡,你別站著看熱鬧,快點過來幫忙啊!”
我沉聲冷笑道:“找死的人,你不能攔著,你越是攔著他們,他們就越恨你。放手吧!讓石門后面的死人把他們拽進去不是更好嗎?”
我的話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聽見。剛才還在跟陸心遙撕扯的學生嚇得猛打了一個激靈:“你胡說八道什么?”
那個沖到墓道入口的女學生也被嚇得停了下來:“胡濤,是你在……”
她的話沒說完,墓道當中用墻壁擋著面孔的人忽然將手一翻,抓住了外面那個女學生的頭發,強行將人拽進了墓道當中。
“啊——”
“砰”——
那個女生的尖叫聲剛起,墓道就被旋動的墻壁完全封死,我們所在的墓室重新陷入了死寂。
我轉眼往剩下的十多個人身上掃了過去,從張教授開始,每個人都被嚇得臉色發白,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陸心遙微怒道:“王歡,剛才那個學生明明能活,你怎么不阻止她?他們現在是你的隊友,不是當初在平天海里的小鬼子。”
我看向陸心遙,搖頭道:“隊友,必須得先達成某種共識,才能稱之為隊友。我就算救了他們又能怎么樣?理念不同、認知不同,就算我把他們強行留下,他們也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反而會恨我不給他們逃生的機會。”
我抬手指向陸心遙身邊的幾個人道:“他們剛才相信過你嗎?沒有吧?現在又感謝過你嗎?也沒有吧?我跟你打賭,下次再有危險,他們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往火坑里跳,甚至把你一塊兒拽進坑里。”
陸心遙被我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女學生含著眼淚尖叫道:“王歡,你口口聲聲說什么我們會把你拽進火坑,可是你們做了什么?你們明知道墓道有危險,還激何洋去踩機關!要不是你們,何洋會死嗎?”
那個女生聲嘶力竭地尖叫道:“你們都是殺人兇手!”
葉尋沉聲道:“你們確定自己了解你們那個同學何洋?”
那個女生冷眼看向葉尋:“我們不了解何洋,難道你了解?”
我沉聲道:“我能看明白的東西,你們看不懂。”
那個女生全然不顧我們會不會翻臉:“你當自己是誰?什么叫我們看不懂?你看懂了什么?”
我冷笑道:“那我就給你說說。那個叫何洋的人雖然在跟我們叫板,眼神卻異常冷靜,說明他當時的情緒并沒那么激動。”
“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在心里沒底的情況下,只會小步挪動,不會大步向前,除非他當時就知道機關在什么位置,否則,不會做出那種大步邁進的動作。還有……”